四、拔白旗成儒被下放拒交米江海卷怒濤
第十三節屈貶
“一年春事都來幾?早過了、三之二。綠暗紅嫣渾可事,綠楊庭院,暖風簾幕,有個人憔悴。”歐陽修的這幾句寫遊子思鄉之愁的詞,如果用來形容這會李成儒的心情,似乎風馬牛不相及,但卻又真的似乎很恰當。
李成儒生於斯,長於斯,工作於斯,自然決無思鄉之愁。況且這兩年,他工作順利,成績顯著,每每得到上級的表揚,戴過大紅花,上過領獎台,還從縣裏扛回了獲得季軍的大紅旗,並因此拿到了梅蘭芳返鄉訪問演出的入場劵,去“梅鄉”(泰州)人民劇院觀賞了京劇大師梅蘭芳演唱的《霸王別姬》。能有這麼榮幸和有這個榮譽已是不簡單了,但他對自己仍不滿意,卻對“何韓”高級社的何樂社長很是羨慕與敬佩,因為何樂被評為全國農業勞模,五六年去北京開會見到了毛主席,所以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層樓更上,幹出更出色的成績,也當個勞模,去北京開會見毛主席。他甚至在晚上夢見了毛主席握著他手的情景。這一情景,李成儒隻要一想到就倍感幸福,就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勁。更令他高興的是兒子杏雨自周歲生日那天遭了一劫後,這兩年一直很健康,活活潑潑,快快樂樂的,特別是頭上的那小辮子很是別致,總隨著他的跳跳蹦蹦而東甩西甩的,讓人看了忍俊不禁。還有一點,也是值得他成儒高興的,那就是他的兩位賢妻如同嫡親的姊妹一樣親,甚至有的人家嫡親的姊妹也不如她們那樣的互諒互讓,那樣的互敬互愛,那樣的互幫互助,那樣的患難與共,那樣的和和美美,真正的令他自豪幸福,也讓別人羨煞!
然而,或許似民間說法,甘蔗沒有兩頭甜;或許如道家所言,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成儒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竟沒跟上******、人民公社化的形勢,對大砍小雜糧改栽、擴栽山芋,虛報產量“放衛星”,深翻土地“絞關化”等現象困惑不解;對“跑步進入共產主義”,大辦食堂,為趕英超美,砸鍋煉鋼等狀況更是倍感迷茫與憂慮,而由此被“拔白旗”,就地免職,進縣城報到學習,接受幫助。
頃刻間,成儒的一切夢想似乎都化成了泡影。他離開了自己為之奮鬥的工作崗位,離開了父老鄉親,也離開了老婆和孩子,在這裏整天地學文件,聽“吹擂”,進行“批評和自我批評”。
無論怎樣地學習,怎樣地接受幫助,李成儒就是想不通。他想不通自己倒底錯在哪裏。搞“絞關化”深翻土地,肥土都深埋下去了,深翻上來的沙土還怎麼長糧食?自己生在農村,長在農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難道這點常識都不懂?再說都栽山芋了,以後單靠這個還怎麼個生活?還有說一個山芋有肥豬那麼大,百十來斤重;這種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事,總得讓人眼見為實吧?為什麼要求去看一看,卻沒有看到呢?正是基於這些,自己才決定不跟風走的。自己實事求是,何罪之有?李成儒他就認這個死理。
他還想不通的是,縣裏的孔副部長是個有學問的領導,為什麼下來指導工作竟然相信那些不切實際的胡話?為什麼偏偏聽不進他李成儒的意見,甚至拔他的“白旗”,可對明顯說謊,亂“放衛星”的魏正華卻大加讚賞,並讓其擔任了新成立的元坔大隊的大隊長?所好的支書是由社裏的一位領導兼任的,否則真是糟糕到底了。想到這些,李成儒便心煩意亂,憂心忡忡,甚至夜不能寐。他堅決要求要見一見他的老領導張翠蓮副縣長。他信任她,也非常敬重她。他要把自己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推心置腹地向她談一談,並請她如實彙報上去,哪怕彙報到北京去;反正一定要讓最上麵的領導知道,這樣下去是不行的,這樣下去會苦了老百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