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斬草除根(2 / 2)

白夫人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微笑著搖了搖頭。蘭月出隨在她身邊這段時日以來,知她隻要是露出了一副神情,便是主意已決不容商榷的意思。一時不好再往下說,隻得在心裏暗暗思量著下次向她開口拒絕親事的措辭。

憶山自打從寶蓮寺回到蘭府後,便被管事陳媽媽安排在了蘭府後院的屋子裏,那兒一溜的低矮瓦房,是供給府中低等仆役居住的,地處的朝向欠佳,常年見不著陽光,即便是在暑熱的天裏,那屋內亦是翳暗森冷得似凝聚著濃重的陰氣。

趙大夫隻在蘭府停留了數日,留下了藥方子給府中的大夫後,便告辭回京了。趙大夫一走,便沒有人再提起為憶山煎藥之事,都隻當她是被主子遺忘的人,無需在意她是否安好,是真瘋還是假傻。

因怕她癔症未愈,主子沒有發話,也就沒有人敢為她安排差事,隻是從這個月開始,她的月例從一等丫環的二兩降為了二等丫環的一兩。她倒也不吵不鬧,鎮日裏窩在不見天日的屋內怔怔出神。

隻有她自個兒知道,從母親聽信讒言,拒絕接受她的那一刻起,她便不再是過去的她。從今往後,她唯一可以寄予希望的,唯有自己了。

已經不知在這閉塞暗沉的角落裏消磨了多少辰光,當她推開屋門走到燦爛的日光底下時,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存活在世的明朗與不容退縮。

從後院前往正院姨娘們的院落,亦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她抄了捷徑,沿著隱蔽的羊腸小道往前走,蜿蜒曲折的幽深小路如同那不知歸路何處的命運,她可以做的,不過是小心腳下的每一步而已。

悄聲無息地來到何姨娘的綺秀苑內,趁著四下無人之際,正要進內,卻見楊姨娘從外走了進來,徑直往何姨娘的廂房走去。憶山想了想,快步轉到院子後頭,屏息斂氣地側身貼在何姨娘廂房的窗戶旁,凝神靜聽。

“十數日了,你這身上的傷怎的還不見好轉?”楊姨娘看著何姨娘手臂上、腰背處那慘不忍睹的傷口,不覺驚得眉頭緊皺,歎息連連。

何姨娘泫然欲泣:“我也不知那鞭子上滲了什麼陰毒東西,那日打在身上,卻是火辣辣的疼得厲害。如今這傷總不見好,我倒也罷了,成德的傷比我更重,亦是難好。這不是要置我們母子倆於死地是什麼?”

楊姨娘道:“老爺難道不察覺嗎?他哪裏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傷重成疾?”

何姨娘更覺失落,哀哀道:“自從那日之後,老爺便再沒有來看過我們了,即便我派了秋菊去請,老爺也不來。”

楊姨娘仍舊歎著氣,旋即像想到了什麼,湊近何姨娘道:“姐姐可曾留心,自打那丫頭回府裏來後,晦氣的事便一件接一件了。太太想要對付的人分明是便是那秦氏,這丫頭偏生要跳出來說什麼搜咱們的屋子,平白給姐姐添了麻煩!我尋思著,那丫頭畢竟是秦氏所出,該不會是她給秦氏出的主意,讓秦氏在府外等老爺回來,背地裏給姐姐捅刀子?”

何姨娘目內不覺泛起怨懟之意,口上隻道:“你這些話在我這兒說說便罷了,千萬不要漏到外頭去,她可是太太心尖尖上的人物。”

楊姨娘聞言,更添了幾分不忿與不甘:“成業雖也是庶出,但他生母好歹是正經人家出身,他素來又是個安分的,太太多疼他幾分咱們也無話可說。可那丫頭何德何能?秦氏當年被抬為姨娘之前,連我院子裏灑掃的小蓮都不如!我可是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何太太偏疼她?姐姐你也看到了,那天她和成業一道回來,成業是爺,也不過在底下看座,太太偏生讓她坐在邊上,這不明擺著抬舉她嗎?”

何姨娘心下亦是不滿,道:“你又犯糊塗了,她是太太養大的,自然事事都按著嫡出的來。要怪隻怪咱們的兒女沒這個福氣,博不得太太歡心,不能在正院裏長大。”

楊姨娘撇了撇嘴,道:“可不就是差了這一層麼?我的月書和月真一個年十五一個年十三,都到了議親的年紀了,太太卻是不聞不問的,我前兒去向太太提起,她隻答應說會幫兩個姑娘留心著。昨兒我悄悄向綠蝶打聽,綠蝶告我說,連著好幾處好人家來問,太太卻都一心要為二姑娘給留著,要好生為二姑娘選出最最合適的人家呢!”她越說便越覺氣惱,咬了咬牙又道,“都是老爺的女兒,憑什麼她就偏比我月書和月真高出一頭!”

何姨娘才想說話,卻聽窗外傳來一聲喝斥:“你在這兒做什麼!”

楊姨娘聞聲忙來到窗邊,一眼瞧見綺秀苑的主事李媽媽正拉著憶山的手不放,楊姨娘不悅道:“什麼事在此大呼小叫的,也不怕擾了姨娘清靜?”

李媽媽看到楊姨娘,連忙把憶山往前推了推,道:“奴才看到這丫頭鬼鬼祟祟地在姨娘窗前,生怕她要出何幺蛾子,一時情急方會出言驚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