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天劫 第八章 墜霜之劍,鬥室情真(2 / 3)

他與盈盈並肩飲食,總算抓到了一點什麼依憑,心頭略寬,不覺一笑。

“賊兮兮的,笑什麼呢!”

嶽盈盈瞪他一眼,隨手挾了滿箸鮮紅色的兔肉,扔進他碗裏。

那兔肉片得薄如綢紙,往沸滾的鮮湯裏一涮,凝鮮定色、封鎖美味,紅豔豔的如晚霞一般,又叫“撥霞供”。涮這“撥霞供”的兔肉火鍋,首重一個“沾”字訣,肉片入湯隻能兩翻,便即起鍋,涮得不夠兔肉紅裏透紫,入口略腥;涮過頭了,薄肉片縮卷如陳年木耳,其色如醬,反而有些膻澀。

劫兆夾起嫩紅的熟兔片,嗬嗬笑得有些呆傻,正要送進口裏,嶽盈盈杏眼圓睜,“啪!”一把拍下他的筷子。

“你傻啦?這也能吃!”她氣呼呼地舀了黃酒、椒、桂皮、桔醬等調料,細細拌入醬碟,往劫兆麵前一摔;見先前的兔肉已無熱氣,轉頭又涮了兩片,一股腦兒扔進他碗裏。“這麼大人了,連吃東西都不會!餓死你算啦!”

宴後用完香湯,劫震命人撤去食桌,姚無義輕撫肚皮,心滿意足的呼了口氣,斜眼乜笑:“老劫,算算時辰也差不多啦。喚那蘼蕪宮的女子武瑤姬出來,把陰牝珠交割妥適,咱家可得回宮去了。”

劫震點頭稱是,望了劫真一眼。劫真起身出廳,低聲吩咐幾句,兩名婢女低頭領命,沿著回廊匆匆往內院去了。

眾人閑聊一陣,忽見其中一名侍婢又匆匆奔回,腳步踉蹌、麵色慘白,一見劫真再也支持不住,嚶的一聲跌入他懷裏。劫真蹙眉道:“發生什麼事?”那侍婢嘴唇顫抖,正要湊近耳畔,劫真卻微微讓過,朗聲道:“舉座都是親友,不必掩諱。”

“是……是。”那侍婢定了定神,顫聲道:“婢子方才到錦春院,去……去喚貴客前來。誰知連連叩門喚請,貴客都沒有回應。婢子大膽,取了鎖匙開門。卻見……

卻見……”

劫真變了臉色,急問:“卻見什麼?武姑娘出事了麼?”

年幼的侍婢縮著粉頸點點頭,渾身簌簌發抖,彎翹的睫毛不住顫動,淚水湧入眼眶。“出了什麼事?”劫真用力搖著她,廳內所有的人都已來到門邊,劫震護著姚無義排闥而出,麵色無比凝重。

“她……她……”小婢子驚恐地睜大眼睛,茫然環視,忽地掩耳尖叫起來:

“她……她死了!她死掉了!”

◇    ◇    ◇

餘暉遍灑錦春院。

琉璃屏風、垂帳錦榻……一切都蒙上一層淡淡的暈黃浮靄,美得一點也不真實。

武瑤姬——或者說是武瑤姬的屍體——就側首趴臥在錦帳之中,腰背的曲線滑潤如水,充滿青春少女所獨有的驕人彈性。她以手肘支撐著身體,兩隻白生生的小手緊揪著揉皺的錦被,彷佛不堪身後之人的恣意蹂躪,勾勒出一抹引人遐思的淫靡。

最可怕的是:那隻原該貯有陰牝珠的細頸銀瓶被砸得粉碎,細薄的破片在地上散成一圈,瓶中之物早已不翼而飛!

香豔的還不隻如此。

武瑤姬仍是昨日所見的那身全黑裝扮,下裳卻掀過了沉低的細圓小腰,裳裏的黑紗褻褌被褪到左膝下,裸露出白皙的雪臀,以及一條渾圓結實的右腿。兩團緊致圓翹的臀瓣之間,夾著一隻粉酥酥的杏色小鮑,蓬門微閉,張著蛤嘴似的兩片嫩肉;明明甜熟欲裂,偏偏賁起的陰阜上光潔無毛,宛若幼女一般,令人血脈賁張。

她翹起圓臀,大腿卻被大大的分開,不僅私處纖毫畢現,連小巧的菊門也一覽無遺,沒有半點深色的沈澱,也沒有肉腸頭似的突起,隻是一圈淡杏色的細嫩縐褶,周圍三兩根黑亮微卷的細毛,掩綴在臀丘的陰影之間;與油潤潤的陰戶,以及蛤瓣頂端那一點晶瑩欲滴的肉芽相比,直是誘人以死的深幽。

衝入院裏的男子們都看傻了眼,驚駭之中複覺無比香豔,也有暗裏咽了口饞涎、滿麵赤紅的。商九輕蹙著眉別過頭,低聲道:“姑娘勿看。此間……甚是不雅。”文瓊妤卻比她鎮定得多,打量著伏在榻上的豔屍,溫柔的眼中罕有地掠過一絲寒凜,神情頗有不豫。

嶽盈盈卻無法忍受這樣的情形。

震驚過後,她見眾人兀自呆望,忽然生出一把無名火來,隨手扯落榻畔的紗簾欲掩,語帶悲憤:“死者為大,各位都是武林中有頭臉的人物,能不能稍稍尊重一名身故的女子?”

劫兆回過神來,心想:“大嫂若知道這事,定然要傷心得緊了。”頓覺不忍,連忙上前幫忙。

“且慢!”苗撼天大袖一揮,厲聲道:“府裏有人暴斃,因由不明,豈能破壞現場?應速速報知京兆府衙,讓派仵工相驗。”他為人精明,江湖曆練又深,屢次協助京兆府偵破大案,贏得“千裏公道一肩挑”的美名,又有“布衣鐵捕”之譽,雖然無門無派,近年卻是聲名鵲起,隱然與寰宇鏢局等老字號分庭抗禮,引領風騷。

果然此話一出,方東起連說“不好”,皺眉道:“苗大俠此言差矣!綏平府是中京名爵,曆受皇恩,豈可如平民布衣一般,到京兆府的公堂上調問審查?今日既有北司姚公公在場主持,又有金吾衛的曲都尉為證,苗大俠屢破奇案、譽滿京城,不如借重閣下的過人之長,也免得驚動京兆府尹。”

眾人麵麵相覷,姚無義卻聽出了其中的關鍵,疏眉一挑,若有所思。

姚無義是內侍省的秉筆太監,內侍省設於皇城北邊,故稱“北司”,一向與被稱為“南司”的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等文官係統不合,雙方明爭暗鬥,互有短長。

南司三省之中,以中書省的權力最大,本朝雖未設宰相一職,然而一旦掛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頭銜、於三省中行走,實際上就等於擁有宰相、監國般的大權,得以總理百官,成為國之首輔。

要拔擢進入中書省之前,通常會先調任京兆府,以求資曆的完整——此例行之有年,已是京官銓敘裏的不成文規矩。換言之,京兆府尹是“南司”權力核心的嫡係種子,也就是“北司”未來的強大政敵。

當今的京兆府尹曹承先是京官裏的少壯派,進士科出身,四十二歲就做到了天子腳下的皇城府宰,三年來政績尚稱平穩,沒出過什麼差錯,中書省那批人一直想方想轍把他給弄進去,現在就隻差一個表現的機會。

(如果親北司的綏平爵府出了人命……事發當天,北司的要人竟也在現場,一旦牽連起來——)

“罷了!事急從權。苗撼天!”姚無義冷冷揮手,麵無表情:“聽聞你很有些本事,還是揭過皇榜、領過禦賞的,便教你著手調查,毋令枉縱。有什麼事情,由咱家來擔待!”

劫震張口欲言,姚無義卻一擺手,轉頭吩咐:“曲大人!你將府裏所有人等全都集中到院外去,沒有我的命令,一個也不許走脫。另外加派人手,將本府內外團團圍住,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誰都不許擅自出入;違者,殺無赦!”曲鳳釗領命,派了兩名隨身的親信小校去辦。

劫家眾人俱都色變,姚無義卻冷笑不止,隨處揀了張椅子坐下,劈哩啪啦的搖著扇子,搧得滿襟都是火氣。

苗撼天領了旨,腰帶一束,大踏步來到榻前,見嶽盈盈、劫兆手裏還拎著紗簾,皺眉道:“兩位請讓一讓,莫要礙著苗某辦事。”伸手往武瑤姬身下掏去,一把攫住她的右乳,碩大飽滿的乳球原被壓得有些平擴,此時卻從指縫擠溢出來,黑紗衫子繃得滑亮滑亮的,隱約透出衫下的紫綢抹胸與半截雪肌,顯然乳上仍十分柔軟有彈性。

嶽盈盈氣得脹紅粉臉,怒道:“苗……你!這……這是幹什麼?”

苗撼天相應不理,恣意揉捏一陣,才朗聲說:“死者氣絕多時,屍身猶溫,血氣未散,肌肉十分柔軟,這是因為在極短時間內死亡的緣故。致命傷必於要害,且一擊中的,未傷及無謂的血脈,是以失血不多,屍身仍有彈性。”抽出手掌,指尖掌緣都沾著黏稠的半涸血漬。

他扶著武瑤姬的肩膀,微微翻起一側,果然錦被上染有一小片血跡,左胸處一片濕黏,黑衫都凝在略微壓扁變形的胸脯上,卻看不清傷口所在。“死者受到致命創傷之後,就一直維持這個姿勢,所以左胸瘀壅變形,也已經出現屍斑。”

方東起忽然舉手打斷:“苗兄此說未免矛盾。若左胸已然僵硬並出現屍斑,何以又說屍身柔軟,尚有彈性?”

苗撼天稍停片刻,與其說是猶豫,不如說是賣關子。

“若屍身死後被不斷搓揉,則搓揉處一時難以凝血,便能保持肌肉柔軟。”

劫兆一怔,登時醒悟。

“難道……凶手竟是在奸屍?”腹裏酸湧,差點把方才吃下的酒宴全吐出來。

諸人麵色發青,顯然也都想到了同一處。苗撼天有些得意,隨手撕開武瑤姬的衣衫,露出白生生的腰背。她的腰肢細圓,有著少女獨有的腴潤感,背脊微陷下一抹凹弧,更顯曲線玲瓏。

“死者的腰部與大腿……”說著把手伸到她胯下,掐著白嫩的腿根往外掰,濕漉漉的蜜壺就貼著他粗糙黝黑的手掌,晃動間抹了滿手晶亮,拉出幾絡透明的液絲;光是看著,彷佛都能嗅到那股魚鮮似的淡淡腥甜。“……十分柔軟,與右乳一般,亦是死後頻被擺動,鮮血不凝,才有這樣的征兆。”

方東起皺眉道:“無論蘼蕪宮的使者是生前或死後才受到侵犯,應已失去處子之身,我見她玉戶黏閉,委實不像失貞的模樣。”苗撼天聞言微笑,虎目乜斜:“怎麼方總鏢頭對處子頗有研究?”

方東起神色不變,怡然道:“方某就事論事而已。提刑斷案,豈能馬虎?”

苗撼天嗬嗬一笑,眼裏卻殊無笑意,伸出左手粗短的食、中二指,粗暴地撥開武瑤姬的玉戶,兩片杏桃般淡淡粉紅的蛤肉被黝黑的指腹一襯,更顯嬌嫩。武瑤姬的陰戶緊閉,便是掰開陰唇,洞口處仍是一團晶瑩嫩脂,玉門不過一點指頭大小的幽黑,恰恰迎著細長如半截小指的陰蒂,芽尖兒黏潤脹紅,勃昂地突出肉褶,可見死時極為動情。

苗撼天撥開玉戶,右手中指在她股縫間滑動片刻,沾得滿手液滑,指尖忽地沒入肉縫裏,周圍被撐緊的粉色肉膜猶有彈性,緊圈著他粗大嶙峋的骨節,“噗”的一聲擠出微帶透明的漿水。

他緩緩將中指插到了底,食指、無名指恰好夾著肥嫩的陰唇,手背忽然上下一陣大聳,中指竟在她的膣裏不住摳挖攪動,發出打漿般的唧唧巨響,水聲潤澤,極是淫靡,不僅在場的女子全羞紅粉臉,連少壯些的男子們也頸麵血赤,呼吸陡然濃重了起來。

苗撼天抽插片刻,將食指也一並塞入,窄小的陰戶裏插入兩根手指,被撐得橫擴變形,居然仍是束得濃濃密密,半點漏縫也無。

“連死後都這般緊潤彈手,生前又該是何等美穴!此姝肉壁結實,當真……當真是青春尤物!”明知這樣的念頭對死者不敬,劫兆卻不禁吞了口饞涎,暗自扼腕,襠中火熱彎挺,隱隱發疼。

苗撼天插得盡興了,將手指拔出,洞口那圈嫩薄的肉膜牢牢吸附,被拉得微翻出來。她膣裏的淫水都給插得發稠起沫,又無新液潤湧,啾啾有聲地抽了滿手白漿,指縫間還有些許乳飴般的黏稠小塊,拔離洞口時“剝”的一聲輕響,空氣裏頓時充滿一股腥腥酸酸、如酪初腐般的異味。

“死者已非處女,方總鏢頭可看清了?”苗撼天直視著方東起,帶著勝利者的姿態,沾滿漿穢的右手有意無意的往旁邊一揮,嚇得嶽盈盈側身急閃,淫靡的微酸異臭撲鼻而來,嶽盈盈又驚又怒,幾欲暈倒。

“很是,很是!”劫兆伸手回護著她,故作恍然:“若像苗大俠這般玩弄,屍身怎能不長保彈性,緊致新鮮?想來凶手也不過是這樣了。”苗撼天聞言色變,轉頭怒目而視,忽聽“噗哧”一聲,居然是姚無義笑了起來。

“苗撼天,你玩死女人倒挺有一手的,不過咱家可不是讓你來搞這調調。”權傾朝野的秉筆太監輕輕剔著尖長的指甲,漫不經心的說:“人,是什麼時候死的?被什麼給弄死的?弄死人的,卻又是哪個?——我隻想知道這三個問題的答案,你若答不出,這事也就別辦了。”

苗撼天拭淨雙手,恭恭敬敬抱拳一揖:“公公三問,草民已知道頭兩個答案。至於第三個,則須倚仗曲大人方能解答。”他與京兆府尹曹承先是知交,曹承先曾公開稱苗撼天為“我之明鏡”,兩人的關係不言而喻。不過苗撼天是老到的江湖人,慣看起落,官場更迭猶勝江湖,他可不介意在南、北司裏都有能夠照拂自己的人麵。

“說。”

“啟稟公公,死者肢體猶溫,縱使考慮到死後受人淫辱的可能性,遇害時間仍在兩個時辰以內,絕不可能超過午時,或許更接近未時。”

(那就是在比劍奪珠的時候了。)

——凶手竟趁著四大世家齊聚一堂之際,悄悄闖入綏平府奪珠殺人!

房裏一片靜默,眾人麵色凝重,隱約嗅到一絲陰冷詭秘的森森鬼氣。

“死者的致命傷在左胸。創口細窄,並且出血不多,顯然凶器是以極快的速度刺入,同時未傷及心室連接的諸條大脈,直接貫穿其心,無比精準。凶手用的是劍,而且劍法極端高明,乃是草民平生僅見。”

敢在六絕劍首、“神霄雷隱”劫震的眼皮子底下以劍殺人,若非魔門已經式微,這般荒謬絕倫、膽大妄為之舉,恐怕也隻有魔門中人才做得出。

姚無義點了點頭。

“你說第三個問題須由曲大人協助,又是怎生協助法兒?”

“敢問曲大人,綏平府中可有誰人失蹤?從午時至今,可有外人潛入府裏?”

曲鳳釗將劫家上下集合到錦春院裏,劫真命管事侯盛取來簿冊,一一對照清點,除了出外公幹、例假返鄉之外,共計兩百七十九名,獨缺一人未至。“三爺,門房吳六不見了。小人與金吾衛的軍爺們裏外俱已尋過,都沒瞧見蹤影。”侯盛麵無表情的說著,彷佛照本宣科。

苗撼天蠶眉一軒:“這個吳六,可曾會武?是什麼來曆?”

劫真搖搖頭。“我打小就識得吳六,他是京裏人氏,家住在獅子橋邊的碧雞兒胡同。此人頗好酒貪杯,一點武功也不會,我與他家裏的叔爺、妻兒都熟,決計不會是什麼可疑的人物。”

苗撼天淡淡一笑,明顯就是不信,忽又抱臂沉吟:“是了,下人隻缺一個吳六,不知劫莊主家裏人是不是也全都到了?”

劫震臉色微變,定了定神,緩緩說道:“我長媳劫柔氏不在此間。我兒喪後,她獨自一人住在內院的霜心居裏,不用婢仆,潛心禮佛,曾立誓不見外人,還請姚公公與諸位大人見諒。”

當年劫盛暴斃一事轟動武林,苗撼天曾親來吊唁,自然不會不知。他右手撫青渣渣的下巴,鼻翼歙動,露出一副為難的神情,眼中卻頗有陶然之意:“劫莊主說得很是。不過府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人人都難脫嫌疑,令媳既是……這個左道出身,還請出來一見。否則,誰能證明她的清白?”

“我能。”

眾人愕然回頭,發話的竟是劫英。

她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昂首道:“比劍中途,我心裏惦記嫂嫂,曾經離開大廳片刻,到霜心居裏陪她說了會兒話。這是附近幾個院裏的丫頭都瞧見的。”錦春院是通往霜心居小湖的必經之路,劫真喚來兩名在外院服侍打掃的侍女求證,都說曾見小姐打院門外經過。

苗撼天沉吟些個,小心翼翼問:“如此說來,案發時郡主曾路過此地?”

“是啊!”劫英笑逐顏開,眼中卻有釁意:“你懷疑我奸殺了武瑤姬?”

“郡主說笑了。草民隻是想問一問,看看郡主是不是曾發現其它線索。”

劫英瓊鼻輕哼,像極了一頭嬌縱刁蠻的小雌兔,一把跳進姚無義身畔椅中,膩聲搖著他的臂膀:“公公,有人說我殺了人呢!你瞧像不像?”姚無義趕緊哄著:“哎唷,我的小祖宗!哪個作死的這般胡言,咱家撕爛他的嘴!”

苗撼天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提,連忙拱手:“啟稟公公,第三個問題,草民已有答案了。”

“喔?”

“金吾衛將爵府圍得鐵桶也似,府中又多有高手護院把守,故凶手非是外人。門房出入的記錄並無蹊蹺,顯然凶手為了誤導偵察,將他滅口之後藏起。若仔細搜查府內,必能找到吳六屍身。”他冷眼環視,緩緩說道:“歸結以上種種,行凶者不是外人,必在我等之中!凶手的輪廓有三:此人曾於比劍中途離席、身負高明劍法,同時也是最後與門房吳六接觸的人……”

眾人聞言一凜,盡皆愀然。

此時夕陽已沒,院中的金吾衛士燃起火炬,寒風掀簾撲入,吹得滿室颼颼焰搖。

“現場符合這三項條件的,隻有一個人——”苗撼天猛然回頭,笑意驟寒:

“那就是你!劫四公子!”

◇    ◇    ◇

劫兆可不是笨蛋,才聽到了一半,便覺要糟:“不好,這頭淫屍的老無良要陷害我!”怒極反笑:“苗大俠說我殺人,可有什麼證據?”

苗撼天搖頭。“四公子,依照我的推論,你就是殺人奪珠的最大疑犯,現下該是由你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比劍中途你曾離席,卻是去了何處?門房吳六前來喚你,又是為了何事?從前我總以為你學武不成,今日才知身負高明劍法,四公子如此深藏不露,又多有淫狎放蕩的名聲,殺人奪珠,也不稀奇。”

劫兆張口欲辯,才發現自己辯無可辯。

吳六失蹤,誰也不能證明鄭家閨女來過一事,他的離席便顯得突兀可疑。

更重要的是:劫英聲稱自己去了霜心居,便無人證明案發之時,兩人正在前廳說話!仔細一想,他倆當時的談話內容,也無法公開向眾人揭明,為防事後父親兄長追問,就算劫英不這麼說,為了保護妹妹,他也不能說出兩人在前廳私會一事。

思慮至此,劫兆反倒釋然,聳肩一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是沒有殺人,更不要撈什子陰牝珠。本少爺對死人一點興趣也沒有,要幹也要幹活的。”眾人聽得一怔,多有不堪聞問之感,忽覺此事如此的荒謬淫亂,倒與劫四少的風評頗有些相契之處,紛紛投以異色,成見已生。

苗撼天撫掌大笑,得意道:“我就是為了引你說漏嘴,才故意說是死後奸屍,殊不知活屍新死,根本辨不出生前死後行淫!你劫四少聲名狼籍,成日混跡花叢,不定是見此女貌美,求歡不成,強暴逼奸致死!你若不肯俯首認罪,我這裏還留了一條證據與你!”用力掰開屍身左掌,取出一團染滿血褐的紙團,攤平揚起,高聲道:

“凶手殺人留字,劫兆!你說這是誰的字跡?”

那紙邊緣破碎、血漬斑剝,赫然寫著“勢滅香山”四字!

嶽盈盈怒道:“你與劫兆很熟麼?憑什麼一見留書,便說是他所寫?你……”忽見劫兆麵色蒼白,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神情驚恐,不禁遲疑:“難不成……這……這是……”

劫兆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揉揉眼睛,仍舊無法言語。

因為這四個字,的確是出自他的手筆!

(我……是什麼時候寫了這個?我怎……怎麼會寫下這樣的字句?)

苗撼天得意洋洋:“我不知道是誰寫的。不過,凶手的表情卻會泄漏答案!”

在場餘人自是不識劫兆的字跡,然而一見劫家諸人的神情,心裏都有了底。

劫真、劫軍愕然回望,劫震一拍幾案,起身怒喝:“你……你這個小畜生!”

劫兆驀地慌亂起來,雙手亂揮,急得猛結巴:“爹!我沒……不是……不是我!

她……我……我根本不認識她,我、我沒有……”腦子裏一片空白,反複掠過一個念頭:“有人陷害我!有人陷害我!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忽然衝到榻邊,一把扯去武瑤姬的蒙麵黑紗,突然大叫一聲、連退三步,顫抖的右手指著錦榻,半晌說不出話來。

苗撼天大喝:“劫兆!你想毀屍滅跡麼?”

劫兆拚命搖頭,想告訴大家這名少女絕非是蘼蕪宮的使者“武瑤姬”,話到嘴邊無從說,全身發冷,隻是著魔似的打著哆嗦。榻上的女屍嘴唇發紫,歪著脖子呆望著他,似有滿腹冤恨,劫兆還記得她那動聽的嗓子以及臂上掛的麻孝,正是賣唱鄭老頭的閨女鄭丫!

這是一個局。

劫兆腦中千頭萬緒,怎麼也兜不在一塊,彷佛所有自己有利的證據都被人一刀斬斷,眼看就要跌入陷阱;慌亂之中靈光乍現,忽然明白那張自己親手寫的血紙條是怎麼來的了。

三哥送的扇子。扇上的八句題。

“勢不及人,唯堅此心是好漢;滅卻情火,浪子回頭方英雄。

香流百世,誰曰將相寧有種?

山高水遠,他日功成作浪遊。”

——首四字連起來,恰恰是“勢滅香山”!

扇子!隻要拿出書齋裏的象牙折扇,就能證明他隻是照著抄了一遍!

劫兆彷佛是載浮載沈的溺者,在滅頂之際終於發現一根稻草可攀,猛然跳起,飛也似的掠出錦春院!

誰也沒想到他竟奪路而逃,一時措手不及,眼看劫兆便要穿出洞門,突然橫裏一臂掄來,劫兆想也不想一越而過,使的正是“墜霜之劍”的絕妙身法;誰知那隻覆著金甲的猿臂倏分為三,劫兆堪堪避過中路,膝髖一痛,已被人鎖著咽喉慣倒,當場倒地不起。

眾人追趕出來,莫不暗凜:“好個“分光鬼手”曲鳳釗!竟有這般真才實學!”

苗撼天反翦了劫兆雙臂,一把提到姚無義跟前,拱手道:“若非作賊心虛,何必逃跑?此案已然水落石出,陰牝珠必在此子身上,待他醒轉,一審便知。這劫兆素行不良,滿城無不知曉,殺人奪珠必是其劣性所致,無損於劫莊主的仁德高義,還請公公明監。”

姚無義瞟了劫震一眼,低頭剔著指甲。

“老劫,我是絕對信得過你,沒別的話。至於你這個兒子嘛……你怎麼說?”

劫震一振袍角、雙膝跪地,俯身叩首道:“公公!犬子雖然頑劣,我知他非是殺人侵物的性子,這其中必有誤會。劫震深受皇恩,不敢徇私,懇請公公給我三天的時間,讓我查明真相,給公公及各位武林同道一個交代。三日後若未能翻案,我將親自送他到刑部大理寺,接受國法製裁。”劫英、劫真等也一起跪下。

姚無義連忙扶起:“老劫這是幹什麼?郡主快快請起,真個是折煞老奴啦!”

忽聽法絛春尖聲道:“三日之後,也不知陰牝珠還有沒有效用!便是尋來,又有甚用?”

姚無義斜睨一眼,正要發作,劫震卻說:“世侄女所慮也有道理。我將犬子圈禁一處,由四家共同監管,審訊須得四家齊至,方可開堂;除了遞送飲食,誰也不許私下會見,連我的兒女們也不例外。”刻意望了劫英一眼,劫英彎睫低垂,粉麵上一片平靜。“至於我府裏各處,可讓金吾衛與各位細細搜索,以確定並無藏珠。”

法絛春為之語塞,又見姚無義冷笑陰沈,遂不敢再說。

姚無義剔淨指甲,拍著扶手抬起頭,大聲道:“就這麼辦罷。陰牝珠尋獲之前,誰都脫不了嫌疑,我讓曲大人調集一千名金吾銳甲進駐綏平府,三天之內沒有我的吩咐,誰也不許任意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