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回山
青色竹屋立於水上,嫋嫋水煙彌漫,朦朧中映出幾許淡粉。
竹屋後院是一片盛放的桃花林,朵朵粉嫩,盈盈綴滿枝頭,清幽的簫聲自桃林深處傳來——
簫聲嗚咽,如怨如慕,不絕於耳,那簫聲之後的悲傷與決絕令聞者悲傷,無不為之動容。
桃花樹下,女子席地而坐,紅衣似血,長發披散,逶迤的散落一地。她纖白手指在蕭身飛舞,宛如飛蝶。
桃花,美人,簫聲……這絕世的一幕幾乎可以讓任何人沉醉。
隻是女子的臉色太過慘白,恍若透明的水霧,風一吹便會飄散。她眉宇間情緒變幻,似恨,似怨,又似放下……變換糾纏,驚心動魄。
十米開外的門口,一紫袍男子立在門前,看著這一番美景,幾欲癡迷。
但是,他沒動,就這樣靜靜站著,望著,舍不得離開半步。
直到這一曲終了。
女子放下舉至唇邊的蕭,一抹紅色從她的嘴角滑下,被她不急不緩的抹去。紅衣染血,那一片血跡像是深沉的墨痕,在她袖口處暈開。
她抬眸對上他急忙跑過來的驚惶神色,偏頭躲開他手中的錦帕。
“你來了。”
三個字,淡若清風,無悲無喜。
男子僵硬的收回手,一雙眼溢滿哀傷,下一刻便被他狠狠壓製回去。
“你早已猜到是我。”
女子點頭,“我知。在那種情形下,會救我的隻有你了。”她醒來時是在這間竹屋,屋內並無人跡,唯有一件血裳,一支蕭,都是她的物品,顯然她是被人救下。
而救她那人……想到她昏過去時捕捉到的一抹絳紫,眉間鬆開幾分。
他立於一旁,餘光瞥著她姣好的側顏,“畢竟你也算是被我拖累。”
女子搖搖頭,她不是被任何人所累,隻是自己執念太過,為求一個答案而付出的代價,“不關你事,不過是我之故,還累你至此。”
桃樹下,兩個人一站一坐,相距不過三步,但是他卻沒有跨過去的勇氣。隻因,他,不是他。
男子一掀衣袍坐在她旁邊,“當日你跳下這風回山穀可是但求一死?他,值得你做到這般?”他那日救起她時已察覺到她的死誌,絕望,悲鳴。所以他才會不顧一切一躍而下,他不想讓她死。
可是他更是知道,他們之間的事,他無從插手,更無立場插手。
綠草如茵,一瓷白小瓶內盛著酒,被女子拿在手中,晃動一圈後,在男子還未來得及開口阻止已是一飲而盡。
重傷未愈,本不宜飲酒,但他來不及阻止。她嗜酒如命,他知。沒了酒她會不舒服,他也知。所以,他不勸她,從不。
曲散,酒盡,隻是人還未離去。女子放下瓶子,反問他,“那你呢?你又是為何要跳下這無淵深穀?”
男子抬頭看著這一院紛繁的桃花,世人隻覺桃花豔俗,可他卻覺得隻有這一束束的桃花才配得上她身旁的女子,淒婉,絕豔,美到脫俗。
院內桃花分落,幾瓣落在女子發間,他抬手輕輕為她拂去,目光清亮如水,“為你。”
兩個字,鏗鏘有力,不容懷疑。
女子眼眸驀地睜大,然後便是幽幽一歎,“不值得。”她為他不值得,這個人為了她也是不值得。
男子抿著唇,沒再說話。
他也不知道值得與否,隻知,在她跳下那一刻,他便也跳了,就是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