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2(1 / 3)

有利回歸後的早晨,在我還不怎麼清醒的時候,就有一雙胳膊橫抱著我的身體,穿越了房間。然後,我被輕輕地放入了一汪熱水之中。

濃鬱的玫瑰香彌漫在室內。皮膚比任何其他感官都還要提前蘇醒,我懶懶閉著眼睛,任四肢自由的攤散在浴缸裏。

一條沾了熱水的毛巾飽含技巧地擦過我的臉頰,耳後和頸項,熟悉的手指的觸感撫上我的嘴唇。接著,我聽到有利低沉的聲音說,早安,沃爾夫。

我睜開雙眼,向他微笑,迷蒙的晨光遠不及燈光的亮度,而燈光的影子在有利黑色的瞳中盡皆沉落。

被每天醒來後都伴隨著的低血壓困擾了很多年,再沒有什麼療法能比得上一個熱水澡帶來的效用。有利非常明白這一點,在我們的關係處於蜜月期的時候,每當我困於頭日的疲乏不想起身,他總是用這樣的辦法,一麵喚醒我的意識,一麵為我清理身體。

我們交換著擁抱與接吻,在氤氳的水氣中撫摸彼此,為這久違的聚首而心花怒放。

我不是一個會講情話的人,對浪漫的理解也遠遠低於畢生追求著它的母親,所以從少年時期開始,我的愛情就重複地徘徊於自以為是的追求和自暴自棄的需索之間。但是,不論我的不智造成了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隻要有利向我表現出疼愛的態度,那過往好的壞的種種隻在瞬間便可消散如煙。我想,這應該也不失為一種出離浪漫的幸福,而我正身處其中。

隻是,為何每當我思及幸福一詞,腦中浮現的卻往往是舊日的爭端與等待?那些安詳和順的時光似乎從未留下過吉光片羽,隻在發生的當下劃過眼前,喚起絲絲似曾相識的感應。莫非隻因我知它不可長久,所以也沒有考慮過挽留麼。

——沒有什麼挽留的必要,該發生的總會發生。記得我曾如此回答村田。一切不過永劫回歸,隻看這次繞過的圓圈有沒有變得更長。流浪太久的有利需要時間休息,於此等待的我同樣因為放縱而疲憊不堪。這是我們都希望的,這樣就很好。

短暫的親昵過後,我濕漉漉地掙脫出來,拿出了前日吃過一半的吐司,就著冰箱中的牛奶和果醬完成了簡陋的早餐。其後我們又躺回了床上,留下一片狼藉的浴室和沒有收揀的廚房,沉沉陷入白日的昏睡。

很久以來我都不再有夢。村田曾說睡眠良好的標誌就是不做夢,有段時間我睡不太好,身體狀況有些糟糕,他便拿了藥物給我用,再後來不用那些,也不再做夢了。村田說我應該高興,已經走出來,就不怕再掉回去。

村田告訴我說,地球上有種理論,超過20歲的人做夢的機會將越來越少,因為他們或不再需要以此手段來加強對世界的認知,或不再需要過多的記憶和回想,或不再看重夢境的拚圖對心靈帶來的撫慰。

這三種說法,我無法判斷其中最正確的那一個,村田或許知道,但我並未深究。我想,即便存在答案,對早已無夢的我來說,也不過平添了一項無意義的知識罷了。於我而言,真正可以確定的是,自從三年前夢境從我的睡眠中撤離之後,真魔國的景象亦漸漸褪色泛黃。偶爾想起的時候,胸口不再發生悸動,隻是隱約的懷念交雜歉疚,為那些曾向我發出勸告的人們。

先是孔拉德,而後是大哥,再後是母親,最終竟變成了來我麵前的所有人。有利隻是以沉默應對,我知他那時仍餘怒未消,甚至根本不想再管。比起那些空虛的反對,我其實更擔心已成僵局的關係該如何調解。

事實證明,誰也無法預言未來的道路將有幾多變化,隻能信誓旦旦說服自己永不言悔。我成功地說服了自己,甚至成功地說服了真魔國的所有人,既然已經是最糟糕的開端,也不怕它還會變得更糟。於是,我陪著有利來到了這裏,而不是孔拉德或者別的哪個誰。

我想起也許仍在漫漫漂泊尋找真愛的母親,她的淚水是我在真魔國最後的送別。臨別那日,她用最高級的魔石親手打造了項鏈送我,誰會想到風流灑脫的傑莉殿下也會有如此愁腸百鎖,寄渺茫希望於民俗傳說的一刻?

母親畢竟是愛我的,遠離了她的世界,唯有借以物品的力量來祈禱平和安泰。我卻將項鏈鎖入了抽屜。我不是什麼異世界前魔王的三子,真魔國十貴族的繼承人。我隻是地球上平凡的一份子。這既然是有利的希望,便也是我的希望。我很高興,因為我終於可以拋棄幼稚的念想,而最終參透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