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珊瑚台(3 / 3)

一番伶牙俐齒,讓許平川窘得張口結舌,懊惱不已。回去一彙報,連向來不苟言笑的安陵清也繃不住,扶額長歎,“你呀,說你什麼好。真應了這名字,一根筋一馬平川,都不帶拐個彎兒的,難怪到現在還是光杆一根。”

許平川麵帶愧色連連撓頭,“平川無能,是不是惹那位鄭小姐生氣了?她一直都沒說話,轉身就跑進房去,也瞧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屬下甘願受罰!”

安陵清擺擺手,似乎並不在意鄭錦珊是否因此而被得罪。稍頓,將嗓音壓低幾分:“鄭家二世祖那邊進展如何?”

許平川暗暗鬆一口氣,“大少爺放心,一切順利。”

“賬麵攢下多少了?”

“那位鄭公子不拘小節得很,興頭上來了看也不看仔細拿過來就畫押。單是銀鉤樓一家,就有不下十三萬之數,加上長樂坊那邊,總共十六萬冒個尖兒。要不要現在……”

“不急。網撒得足夠大,收的時候才能一錘定音。這麼著,兩天之內想辦法讓他簽到十八萬,然後我再露麵。”

事務交代完畢,許平川領命告退。安陵清起身走到門外的階上望著遠處,頎長的背影有些落寞。因近日鮮少出門,便換下戎裝改穿常服,水色夾棉的長袍,袖口處繡了象牙色海浪,外麵隻加了件白狐皮坎,一身素淨比平日更顯利落。他下意識摸了摸坎肩內側的胸兜。琺琅懷表的純金細鏈垂下一道彎弧,表殼旁還有個鼓鼓的物事,又硬又涼。是林婉慈給他的那塊雲鶴碎瓷,用細綢裹著,從此須臾帶在左右。

而那塊表是他生母沈氏的遺物,內蓋還篆了安陵清的生辰和名字,平日從不離身。舍伯拿著它找來時,卻說這是清早從九姨娘所居凝翠苑外牆的落葉堆裏拾得,瑜園無人不識是大少身邊的東西,特來物歸原主。

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舍伯屏退了下人,麵容平靜地說:“雖然書本裏常寫‘知過能改,善莫大焉’,大少爺小時候也念過。可世事無常,書中的道理也會跟著變化:有些人不一樣。他們犯錯的機會比常人更少,一旦失蹄,就會直墜萬丈懸崖,再也沒有改過的機會。”

話到三分即止。言罷,弓腰歎息著離去。

來而不往非禮也,到了晌午,鄭小姐讓雲芝送來一個提籃食盒,說是小姐親自做的家鄉小食,特送來回禮。

正好三姨娘楊氏身邊的冬蕙被喚到書房等示下,安陵清交代完事情,順口就讓她將那盒點心一道帶去,或孝敬三媽媽,或同其他丫環分嚐都可。冬蕙是楊氏的本家陪房,身份自然不同些,但將鄭大小姐所做的點心原封不動賞給下人,到底是粗心太過了。

他幾乎能想象出錦珊柳眉倒豎、怒氣衝衝的樣子,其實心裏明鏡兒似的,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恐怕進了廚房連糖和鹽也分不清,哪裏會煙熏火燎的守著灶台做這些。至多不過仔細吩咐了帶來的東北廚子將東西做好,拿出來借花獻佛。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聽說冬蕙提著那盒點心剛跨出院門,立馬就被眼尖的雲芝瞧見,回去同錦珊添油加醋一說,“小姐的心意,怎麼能讓一個姨娘的奴婢糟蹋?且那個三姨娘又不是清少的親生母親。”

錦珊氣不過,立馬又派了兩個伶俐丫環半道上將冬蕙截住,將那盒點心追討了回去。食盒擺在跟前,越想越堵得慌,最後一股邪火不偏不倚全砸在了孫廷鈺身上。

安陵清的網已經快織好最後一根線,正待收攏。他回房換過衣服,朝三姨娘楊氏的院落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