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半圓缺(2 / 3)

話未說完,錦珊止不住地心驚肉跳,生怕鄭嘯秋想來想去咽不下這口氣,一怒之下對安陵清拔槍相向,連忙跪下打斷:“不不不,爸……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別聽廷鈺胡說八道,他沒欺負過我……”

“怎麼,舍不得?從小到大,但凡你不願做的事,爸幾時逼過你?你喜歡他,我讓你嫁給他,還有什麼不足的!我弄不明白你倆一時一個鬧法究竟什麼毛病,明明是自個兒先去招惹的人家,他主動求婚你又不願答應。這不是光論兒女情長的時候,遼東華北兩軍聯姻,多少人眼睜睜盯著?茲事體大,斷不能由著你再任性胡鬧。”

錦珊啞口難言,隻是掉淚,又不能將真正的心結公諸於眾,隻得咽下這枚苦果。但不管怎麼說,安陵清畢竟是她心之所係,第一個認真愛上的男人。求仁得仁,他就要成為她的丈夫,錦珊隻得不斷以此寬解自己,也算喜憂參半。

鄭嘯秋和和氣氣地搬了出去,瑜園上下也著實跟著鬆了口氣。一尊磕不得碰不得的火藥桶,真是請神容易送神更難。

安陵海心裏清楚,一切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麼巧合。這個兒子向來謀慮審慎,從不無的放矢。既對打開東北門戶之事誌在必得,則不達目的絕不會善罷甘休。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早已管他不住。卻沒想到這小子苦心孤詣布下一大局棋麵,最後竟是用了這麼個教人哭笑不得的辦法,快刀斬亂麻。可算有其父必有其子?家裏反對的聲音不是沒有,首當其衝就是一向不讚同出資修建鐵路的安陵虞和一心想將親侄女嫁進來的袁璧君。

但事到如今,誰反對也沒用。那鄭家非是等閑人家,不好輕易得罪,樹一敵不如多一友。

既牽扯到鄭小姐的清白,在安陵清堅持下,婚期定得可算相當匆忙。

按他們這樣人家規矩,長子大婚非同小可,需得遵從“三書六禮”。從議婚起,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一項都不可馬虎。真要前後周全起來,少說得費上十個月不止。

但婚期近在眼前,就定在三個月後。出了正月,就舉辦婚禮。雖說新事新辦,過分冗雜的虛禮能鐲免的一概略過了,接下來還是有得忙。兩家就這樣隆重地操辦起來。鄭嘯秋一行未再耽擱,不日啟程北上回了奉天。安陵家擇一良辰吉日下聘,果然十分厚重。

安陵海對這類瑣事向來不沾手,隻管拿著真金白銀潑水似的往外灑,交代下去,務必要辦得風光體麵。

大少爺生母早亡,一應事務,自然由當家的大太太親自操持。袁璧君把裏裏外外大事小事都抓得死緊,似這般使出渾身解數,也不為多看重這場婚禮,隻不過圖的是私下裏克扣銀錢充作私房,順手撈了個盆滿缽滿。

盡管如此,袁氏對這樁半路殺出的姻緣,還是頗有微詞。

“說來也是高門大戶人家的小姐,竟這等不知檢點,以後我們泓兒長大了聘媳婦,可不能讓這樣的進門。要說家風正派,不是自誇,我那大哥的女兒書琴,從小就規行矩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打死也做不出這麼丟人現眼的汙糟事來……”

林婉慈半跪沙發邊,正聚精會神地給安陵海注射嗎啡針,仿佛充耳不聞。這樁要事,如今已全由九姨娘一手包攬。軍方醫院調來的進口嗎啡,純度極高,勁頭也猛,需要混合生理鹽水才能打進人體。配藥的分量,紮針的位置,推進的速度稍有不同,感受則千差萬別。林氏性子文靜安和,又心細手穩,最適合服侍針藥。她年紀雖輕,人卻聰明,學得很快,分寸拿捏極妥當,一針打下去愜意無比,自有妙不可言之處。老帥爺一日也離不得針藥,也就愈加離不得這位乖巧討喜的新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