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當初被襲後,安陵海下半身重傷以致不能人道的傳言,也並非全是空穴來風。除了偶借著酒勁潦草收場,或興起時在她雪白的肌膚上留下道道青紫掐痕,他幾乎再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不知節製地“享用”青春嬌豔的美妾。日子一長,在女人身上的念頭也就漸漸淡了,轉而把全副心思放到能讓人如飄雲端的嗎啡上。為保守這個秘密,他不再親近任何妻妾,連袁氏也一並冷落下來。
因服侍得一手好針藥而被另眼相待的林婉慈,在其他妻妾眼裏,是十足的專房之寵,其中辛酸隱情,卻無人得窺究竟。
袁璧君越說越來勁,聲調也愈發張揚,像燒火鉗刮在鐵鍋底,入耳刺心。
“著急忙慌嫁女兒,上趕著似的,也不怕寒磣兩個字印上腦門!不知道的,準以為那兒媳婦肚子裏有了藏不住的東西還是怎麼!說好聽了叫雙喜臨門,往醜了比劃,叫個什麼?奉子成婚?”
話是字字針對錦珊,卻無意戳中了林婉慈心頭隱衷。手一抖,針管便不自覺推急了些。一陣尖銳刺痛,激得安陵海皺眉吸氣,不免被挑上火來。袁氏反複在跟前提她那侄女袁書琴,也不是一天兩天,其中打算他豈有不知,隻不過懶怠搭理,揣著明白裝糊塗給推脫過去。
“放肆!這片兒湯話甩給誰聽?須知齊大非偶,文遠是長子,他的正房原配馬虎不得。你那侄女再寶貝,能和東北軍司令的親女兒相提並論?也不怕臊得慌!真想進門,再過個一兩年,慢慢納進來也就罷了,想來錦珊不會計較。”
袁氏當即拍案而起,“她不計較,我計較!我袁家的女兒怎能隨隨便便去給人做妾?!”
安陵海大怒:“袁家幾時這麼尊貴起來?別忘了你當初嫁進來是什麼身份!就算你侄女肯,老子還未必瞧得上!”
話趕話道這地步,袁氏實沒料到,被懟得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嘴唇直哆嗦,氣急反笑:“哈,長子長孫麼,娶親自然瞧不上我袁家這種小門小戶。可這麼大的事,他一樣自己做了自己的主,說要誰就要誰,想娶誰就娶誰,我倒等著瞧,現擺著的老子他還能放在眼裏幾天!”
她這個正房是側室扶的正,說到底比三媒六聘回來的續弦還矮一頭。這也是始終梗在袁璧君心頭的一個死結,瑜園上下心知肚明,平素從無人敢當麵提及。如今被安陵海無遮無攔地吼出來,偏還當著林婉慈的麵,簡直一點顏麵也不給她留。
隨侍在一旁的幾個丫頭婆子紛紛不約而同地退到屏風後,免得觸黴頭。袁氏一口氣堵得腦仁疼,自忖這個家裏局麵果然今非昔比。
眼前正跪在地上不慌不忙收拾針具的九姨娘,不正是安陵清帶回來送給他爹的“貼心禮”?果真打的一手好算盤。這小子剛回來,府裏就風波不斷,五少安陵泓的地位頓時大不如前,自己多年如履薄冰熬出來的一點聲望也岌岌可危。這麼一想,不免遷怒,趁人不備之時,用腳尖狠狠踢了一下林婉慈的腳踝,擰身摔門而去。
……
沒過多久,各大報紙都紛紛刊出一則訂婚聲明,並公布了正式婚期。次年早春之時,華北軍大帥安陵海長子安陵清,與東北軍總司令鄭嘯秋長女錦珊女公子成就百年之好。西式婚禮定於六國飯店舉辦,婚訊傳遍各地,廣邀政要,大宴賓朋共為見證。
這不是普通人家兒女婚姻,他倆的結合,意味著華北、遼東兩股勢力從此相融扶持。因此字裏行間,用了極隆重的措辭:“締結盛世良緣,共譜鴛鑄之盟。”
幾乎與此同時,九姨娘林氏傳出有孕的喜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