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兩分張(2 / 2)

淡淡的笑容裏不覺滑過一絲黯然,輕聲說,“真是有心了。我挺喜歡的,謝謝你這麼記掛著。”

許平川麵色微赧,條件反射般應道:“屬下隻是奉命行事,夫人不必客氣。”

可她很慢地搖搖頭,還是固執地說,“謝謝你,平川。”

有時候她前一晚剛和安陵清吵過架,心頭實在鬱悶得不行,隻能拿他撒氣,故意找茬。

“你隻是他的副官,又不是老媽子,用得著整天到我這兒來鞍前馬後的替他找補?貓哭耗子還是看存心笑話?這日子過得再不成樣兒,我反正也習慣了,死活都用不著誰來操心!”

可許平川從來不會生氣,任由她使性子發泄。下次再來時,還是照舊的恭敬如常,和顏悅色。

連雲芝也忍不住在背後歎道:“要是姑爺的性子啊,能有許副官一半和順就好了。許副官真是個好人,話雖不多,有時候愣頭愣腦的,可待人做事都實心實意。姑爺話也不多,可心思深得怕人,說出一句話能藏好幾個意思,教人猜了也害怕,不猜更懸心。”

錦珊有點吃驚地抬眼望她,悠悠地打趣道:“咦——你是不是喜歡人家呀?一天到晚掛在嘴邊,少說得念上三回都不止。好好的,偏拿姑爺來比什麼,趁早少在我麵前提他。”

雲芝刷一下紅了臉,心慌意亂地回嘴:“好好好,不提就不提,光我嘴上不提有什麼用,架不住有人心裏惦記呢。”

錦珊卻似充耳不聞,似乎真的開始替她認真盤算起來。“不過麼……許副官雖年輕,已經是少將軍銜,做事也穩重踏實,將來前途不會差。你若願意,我找個機會設法替你說合,也成就一樁良緣。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雖叫我一聲小姐,情分和親姐妹也不差什麼,總要看著你尋個好人家,才能放心。”

雲芝被說得又羞又急,連忙矢口否認:“才沒這回事!小姐越發愛捉弄人,沒影兒的事隻管拿來打趣我。就這麼巴望著把我趕緊嫁出去?要是我再走了,這屋裏靠得住的隻剩下個衛媽媽,年紀又大耳朵又背,還指不定被帥府裏那些壞蹄子給欺負成什麼樣呢!你是不知道,這家裏的人慣會見風使舵,眼看姑爺冷落了咱們這兒,現在連取個東西也快使喚不動她們,牽著不走趕著倒退……”

連珠炮般的牢騷一發不可收拾,哈一會兒自覺失言,連忙把嘴捂住,偷眼打量錦珊的臉色。

錦珊並未責怪她冒失,隻苦笑一下,語氣中不乏意懶心灰。“也是,我看人的眼光也不怎麼樣……現在連自己的姻緣都一團糟,哪還敢隨便替別人選夫婿。這是一輩子的大事,還是謹慎些好,近墨者黑麼,多看看再定吧。千萬別一時心熱,昏頭昏腦地嫁了,結果過成我這樣。”

“小姐快別這麼說,是我多嘴胡謅,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千萬要自己放寬心。下次姑爺再回來,你們好好談談,別再這麼沒完沒了地吵個不停。夫妻倆有什麼不能商量,各退一步收收脾氣也就過去了,不會總這樣的。”

“是啊……以前怎麼從來從來沒發現,原來日子有這麼慢這麼長,每一天都沒什麼不一樣。有時候會覺得,隻要再耐心等一等就會好,又明白其實根本沒什麼可盼的。”

安陵清這天有公事要請老帥的示下,歸家得早,準備先回房換身衣裳,恰在窗外聽到錦珊這番惆悵之言。他站在廊下默默良久,捱過了一刻鍾左右,才推門而入。

那晚安陵清推辭了安陵海和幾個前輩叔伯們留他下來共餐的邀請,難得地回自己屋裏陪錦珊一起吃飯,特意吩咐東北廚子,揀夫人平素愛吃的菜色做上來。從那天起,他在麵對錦珊時,態度更著意緩和了些,不時抽空陪她出去走走,喝個下午茶,盡管來去匆匆,再忙也盡量住在家裏。雖還是分床而睡,兩人冷淡如冰的關係逐漸改善了好些。瑜園裏幾個管事的大媽媽都在舍伯處領了訓誡,從此收斂不少,開始用心約束下人們,沒誰敢再隨意欺負少夫人陪嫁帶過來的丫頭婆子。

但情況時有反複,傷口其實從未真正得以愈合。林婉慈的存在,像個定時炸彈,很容易就能刺激到錦珊最敏感的神經。

自從新婚隔天,經曆過一次談不上愉快的聚會後,錦珊對“正牌婆婆”袁璧君更加敬而遠之,每次不可避免的交集,都有安陵清主動陪在一旁,怕她應付不來。公公則一直臥床養傷,很難見到一麵。

天氣暖和起來,安陵海自覺身骨硬朗不少,便挑了個惠風和暢的晌午,打算和袁氏一起正式見見兒媳。安陵清在署裏請了假,攜妻子同到父親居處問安。

當他們跨進門時,一個纖巧的背影正朝屏風後嫋嫋隱去。不過晃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隻來得及看見一瞥搖曳的剪影。可錦珊突然沒來由的一陣心慌,女人特有的直覺告訴她,那就是林婉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