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萬裏遙(1 / 3)

第一百一十章 萬裏遙

見長亭不說話,琳琅抬手,替她將一縷鬢發捋順在耳後,又柔聲再勸。“你既不肯再回北平找聶師父,帶著你大師兄,小小年紀要怎麼養活兩張嘴?他眼睛看不見了,以後的日子多少艱難,不管在何處安身立命也需要銀錢傍身,意氣用事,於人於己都沒有益處。”

長亭輕搖首,“琳姨一番好意,我不是不肯相信。可……也隻能當做不知道了。就讓他以為我一直恨他,也好過……”

短短一句話,幾度哽咽難以為繼,說不出口的那些,琳琅也都明白。

愛比恨更難恕,恨卻比愛更難贖。

已得是緣,未得亦是緣。就這麼各自相忘天涯,恨也罷。總好過心懷僥幸,餘生意難償。

長亭扭頭回望,服藥過後昏睡不醒的長生正半躺著,眼睛上蒙著毫無知覺。

“長生師兄傷成這樣,都是被我連累。我不能不管他,這是我欠他的。”

不管在恭寧鳶麵前的一番折辱是否被逼無奈,她和安陵晏,都再也沒有任何可能的交集了。沉重的愧疚化成枷鎖,虧欠的情衷,懸殊的身份,橫亙在一對有情兒女中間,比萬水千山還漫長折遠,窮盡此生也跨不過。

司機把長生抬進船艙,碼頭上,長亭和琳琅做最後的告別。

“你還有沒有什麼話,要我轉告他?”

長亭蹙著眉,在寒薄的晚風中沉吟了很久,終於還是搖搖頭。

沒有話了。

她從貼身的兜裏拿出薄薄一張紙箋,自嘲地笑著笑著,眼角又掛上幾顆晶瑩。

“把這個還給他吧。就說,玄妙觀裏卦師,算得還挺準的。”

原是兩個多月前,他帶她去逛街市廟會,恰路過那玄妙觀。相傳求簽解字,沒有比此處更靈驗的,觀中有個形貌奇異的半仙,法名何足道,言無不中。兩人一時興起,便去搖了支簽。那日並非有什麼道場盛會,卻人潮如湧,香火十分鼎盛。

林婉慈在世時,唯一能出門的機會便是拜訪道觀同坤道講經,因此安陵晏對三清香火十分熟悉,易生親近。

不曾想去尋那傳聞中的半仙時,卻被小道士客客氣氣拒之門外:道長今日有貴客相候,不見閑人。

兩人隻覺沒趣,正要離去,那小道士又急急忙忙追出來攔在安陵晏身前,“這位施主請留步,何道兄有請。”

安陵晏納悶地問:“不是說有貴客要等嗎?”

眉清目秀的小道士謙施一禮,“想必就是先生您了。”

長亭轉念一想,他也確實當得起“貴客”二字,便一道欣然前往。那解簽的老道相貌清臒,神情甚是祥和,卻偏少了一隻眼睛,她乍看之下有些害怕,隻把手中的簽交給安陵晏,由他遞過去。

誰知命中注定些什麼呢?好歹來一趟,好歹遇一回。

道人展開看了看,第七簽中平,“長亭別宴”。

簽文寫的是:“相思宜解不宜結,天涯地角尋思遍。人生百欲終如夢,水中撈月笑空還。”

“女善人求的這支簽,問的可是兩人的姻緣?”

長亭麵上一赧,微微點了頭。

“這一簽不好不壞,天涯地角乃離散之相,水中月意為可望不可即,一味強求撈取,怕是波折不少。然則繁夢散盡,止欲守中,終究著落在一個‘還’字上。動不如靜,耐心等待,福氣終會到來。若不然,恐會落得風送江湖萬裏遙。”

可那簽語中,分明暗含兩人的名字,聽來總是不吉。安陵晏臉色變了變,眸中多了一片陰霾。隨口含糊兩句,便摸出幾張鈔票遞予小道士,拉著長亭匆忙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