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Four 喧囂(2 / 3)

傅佩嘉說了聲謝謝,轉身離開。

新鮮出鍋冒著嫋嫋熱氣的煎蛋,十分誘人。然而,她已經沒有任何胃口。

傅佩嘉勉勉強強地把雞蛋咽了下去。

抬頭,不禁一愣。喬家軒一個人坐在離她們不遠處,並沒有謝怡。

沙灘邊風景十分好,一片藍得發綠的海水,抬頭便可看見海上的旭日。

由於旅途疲累,這一日安排做了休息調整。孟太太怕曬,一個下午都在房間裏休息。

傅佩嘉亦與孟欣兒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已經是夕陽西下的傍晚時分了,欣兒興高采烈地說想去沙灘上堆沙堡。

傅佩嘉欣然應允,給孟太太發了一條消息征得同意後,便帶著欣兒下了樓。

孟欣兒光著腳丫,興高采烈地拉著傅佩嘉在沙灘上追著浪潮,來來回回地跑了幾圈。

後來累了,便找了個地方:“佩姐姐,我們在這裏堆沙堡吧?”

“好。”傅佩嘉把隨身帶來的塑料玩具遞給了她,坐在沙灘上耐心地陪她挖沙堆砌。

欣兒古靈精怪,主意多多,一會兒便纏著傅佩嘉講故事:“佩姐姐,城堡裏都住著公主。你給我講一個故事吧。我最喜歡你講的公主故事了。”

“好吧。”傅佩嘉隨口現編了起來,“在很久很久以前,某個王國的雄偉城堡裏,住了一個美麗的公主。有一天,公主在宴會上遇到了一個英俊的王子,公主一眼便愛上了王子。可是呢,國王不喜歡王子,不同意兩個人交往。公主很愛王子,便離開了城堡去找她的王子……經曆了千辛萬苦,最後兩人得到了國王的允許,便結婚了……”

“後來呢?”欣兒追問故事的結局。

“後來,兩個人就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傅佩嘉失神地望著連綿不盡的碧海藍天,這樣回答欣兒。

海島的陽光是如此熾熱,曬在身上如在火堆上炙烤一般,可傅佩嘉卻打心底裏覺得冷。

美好的愛情永遠隻發生在童話故事裏,用來騙無數的單純少女。

高大的椰子樹,數排躺椅,很多老外戴著墨鏡悠然自得地在曬日光浴。

傅佩嘉自然不知道喬家軒也在其中。他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欣兒在沙灘上待了好一會兒才肯回房。傅佩嘉又給她衝了澡,重新換了一身衣物。

孟太太見了,喜笑顏開:“欣兒跟我真是心有靈犀,這一身裙子跟我恰好是母女裝。”

一大一小,同款的吊帶抹胸紗裙,長至腳腕。孟太太與欣兒穿著母女裝,連傅佩嘉都覺得賞心悅目。

晚餐的地點是在落日的沙灘上,蔓延開去便是金光粼粼的海水。看著夕陽一點點地墜入海平麵,實在是難得的美景。

用餐到了後半段,去洗手間的孟先生殷勤地陪了一男子過來,跟孟太太介紹道:“實在是太巧了。想不到居然在這裏遇到了譚先生。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五福那位年輕有為的譚在城先生。”

“呀!原來是譚先生,久仰大名。你好,你好。”孟太太熱情地邀請譚先生入座。

傅佩嘉識相地起身:“孟先生,孟太太,你們慢用。我先帶欣兒回房了。”身為保姆,自然要會識人眼色,懂得進退。

第二日,一上遊艇,傅佩嘉有些驚訝地發現昨晚那位譚先生也在。

孟先生和孟太太對這個叫譚在城的人十分熱絡。仿若從前,很多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圍著父親,親熱得猶如親朋好友。但後來,父親一出事,這些人便作鳥獸散,連人影都再沒瞧見。

在這個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世界裏頭,能讓孟先生和孟太太如此殷勤備至的,無非是利益兩字而已。

然而,譚在城的神色一直淡淡然。可見,此人向來是個眾人捧著的中心。

不過這些都與她無關,傅佩嘉也不感興趣。拿人工資,她做好工作就好了。所以,她亦步亦趨地陪著孟欣兒,盡職地陪她玩樂,照顧她的飲食,照看她的安全。

譚在城在甲板上與孟先生海釣,起身經過她們桌子的時候,忽然被桌上的國際象棋吸引住了。

他見傅佩嘉在教孟欣兒國際象棋,眉峰一挑,似有幾絲驚訝。

如今的保姆都這麼高素質的嗎?!連國際象棋也精通。譚在城不禁饒有興趣地正眼打量了傅佩嘉幾眼,忽地發現她眉目清麗,自有一番素雅風韻。

譚在城欣賞了半晌,若有所思地開口道:“原來傅小姐的棋玩得這麼出色。要不,咱們來兩盤怎麼樣?”

孟太太見狀,忙不迭地替傅佩嘉一口應了下來:“譚先生肯指教,傅小姐當然求之不得。”

譚在城是孟家貴客,傅佩嘉自然不可能說不,唯有微笑以對。

譚在城坐了下來,紳士地請傅佩嘉先行子。棋盤上,兩人你來我往,廝殺不已。最後以傅佩嘉贏了一盤,輸了三盤為結局結束。

譚在城不動聲色地讚了一句:“傅小姐好棋藝。有機會我必定再向傅小姐請教。”

傅佩嘉淺淺一笑,開始收拾棋盤。不過是遊戲而已,何必太過認真呢。從前,她陪老爸傅成雄,也經常暗中輸給他,哄他老人家一樂。

孟先生和孟太太不知其中原委,一徑地誇讚譚在城棋藝高超。

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容貌,能低調行事,知所進退,實在是難得。於是,譚在城在好奇之餘,又不禁對傅佩嘉另眼相看了幾分。

回程的途中,他們的遊艇與另一艘遊艇擦身而過。

穿著比基尼的謝怡如美人魚,站在一身白衣,手執酒杯的喬家軒身畔。若是傅佩嘉的視力沒有問題的話,她發現喬家軒似乎也留意到了他們船隻的經過,投了目光過來。

隔了一片碧藍海水,傅佩嘉與喬家軒的目光靜靜地交會,而後倏然錯開。

是夜,酒店沙灘BBQ(燒烤)。

餐廳給他們這一桌配備了一個專門的BBQ廚師,負責燒烤今日海釣所得。

傅佩嘉用英文交代廚師給孟欣兒的烤魚不能放辣以及煎牛排的熟度等各種注意事項。坐在對麵的譚在城自然注意到傅佩嘉的英文流利,口音標準。

他忽然對傅佩嘉的興趣越來越濃了起來。

譚在城命人開了一瓶紅酒,含笑征求傅佩嘉的意見:“傅小姐,來一杯怎麼樣?”

“譚先生,不好意思,我實在不會喝酒。”

“這樣吧,來三分之一杯。傅小姐隨意即可。今天晚上氣氛這麼好,不喝酒實在是太浪費了。”

孟太太自然瞧出了些眉目,連聲道:“是啊,傅小姐。今晚這麼美的夜色,你陪我一起喝幾口。”

譚在城和孟太太這樣堅持,傅佩嘉便不好再拒絕下去了,她點了點頭:“好吧。”

胭脂一般的液體沿著酒杯壁沿緩緩地注入酒杯之中。不遠處,有一道幽深陰鬱的目光一直無聲無息地注視著他們這一桌。

喬家軒看著譚在城優雅地朝傅佩嘉舉起了酒杯,饒有興致地一飲而盡。他看見了譚在城眼底興致盎然的淡淡火花,那是一種男人都懂得的含意。

這個男人對傅佩嘉興趣極濃。

若是傅佩嘉願意的話,這個男人絕對不介意與她在這個島上來上一段浪漫的異國幾夜情。

這個念頭乍一入腦海,喬家軒整個人便覺得心裏火燒火燎的,異樣煩躁。

他仰頭一口氣喝光了杯中之酒。然而,越喝心底揮之不去的煩躁卻越盛。他解開兩顆亞麻襯衫的扣子,鬆開了領子,再度倒滿酒,一口飲盡。

而坐在喬家軒對麵的謝怡自然知道自己的身後坐了誰。她垂下眼,雙手緊擰著桌巾,裝作什麼都不知。母親說過,最聰明的女人便是看到當作沒看到,知道當作不知道。

洛海城的名媛眾多,父親的資產不上不下,她要找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弟,並不是沒有。但絕大多數的第二代都並無什麼本事,多半是每月拿著自家基金撥出的固定工資吃喝玩樂等死,虛度時光而已。

喬家軒在洛海城則是個異類。

不擇手段奪得傅氏,又與傅佩嘉離婚的喬家軒是洛海城公認的心狠手辣、忘恩負義之人。卻沒有人會否認他征戰商場運籌帷幄的才幹與魄力。

在這個隻看結果的社會裏,誰會關注你流血流汗的發家過程?大家隻會討論你成功後的身家數字而已。所以,謝怡半點也不介意喬家軒的過去。城中哪個富豪名人在發家致富的路上,沒有一星半點的過去呢!

她也不擔心喬家軒對她也會如法炮製。一來她沒什麼身家,二來她又不是傅佩嘉那個單純幼稚的傻子。

男人征服世界,而女人通過征服男人征服這個世界。謝怡一直對此深信不疑。而她謝怡看中的男人,便是喬家軒。

在洛海城裏,能與喬家軒並駕齊驅的,她自信也隻有她謝怡一人而已。

但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敏感地察覺到了一些東西。喬家軒並不如旁人所說的,對前妻棄若敝屣。他偶爾不動聲色的凝視,長時間的無聲緘默,無緣無故的愣怔出神——喬家軒和傅佩嘉之間似乎有東西依舊在暗湧不已。

傅佩嘉把魚塊拆完了骨頭,才遞給了孟欣兒。牛排則切成了很小的塊,以便孟欣兒可以一口吞咽。她很少允許孟欣兒喝飲料,開水和鮮榨果汁除外。

傅佩嘉從未有過任何做保姆的經驗,但她從小是由保姆帶大的,她亦懂得將心比心。她總是這樣想:如果欣兒是自己的孩子,自己會怎麼做。每個母親都會細心耐心地對待陪伴孩子,想孩子之所想,急孩子之所急。於是,她也用這樣的心對待欣兒。大約也是因為這樣,所以素來挑剔的孟太太對她倒是頗為另眼相看的。

傅佩嘉瞧著孟欣兒櫻花般的甜美笑臉,偶爾她也會想:如果那個時候她懷孕的話,那孩子也不過比欣兒小幾歲而已。如今也應該會跑會跳會笑會鬧了。

婚後那幾年,傅佩嘉曾經很想很想要一個孩子。有他的鼻子,她的眼。他的下巴,她的眉。幻想著一家三口穿著親子裝,羨殺旁人的場景。每回想著想著,都會甜蜜地傻笑。

可是,那個時候無論她怎麼努力,都未成功。當時自然十分鬱悶難過。

後來,她卻慶幸這個孩子從未到來。

這一晚,譚在城在與孟先生聊天的時候,不著痕跡地說了一句:“傅小姐看著不像是做保姆的人。”

“聽我太太說,她是因為父親生病,需要一大筆治療費用,不得已兼職保姆的。”

“哦,原來如此。”譚在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端起了酒杯飲了口酒,並不在此話題上繼續著墨。

孟先生是何等精明之人,他自然早已琢磨出了譚在城的意思,見譚在城轉移話題,便借機道:“譚先生,上次我們談的那項合作怎麼樣?”

譚在城閑閑地飲了口酒:“現在度假,咱們就別聊公事了。”

“譚先生說得是。等譚先生回五福再說,咱們來日方長。”

第二日,傅佩嘉在最早的用餐時間進入了餐廳,這個時間點,用餐人數寥寥可數。她心想這樣應該可以避開喬家軒了吧。

但她一踏入,一眼便瞧見了坐在昨日同一位置的喬家軒。

竟然避無可避。

傅佩嘉隻好視而不見,徑直取了早餐,坐在了離他最遠的角落。

傅佩嘉三口並作兩口地吃完了早餐,才起身,她便瞧見了謝怡,一身牛仔色的吊帶深V短裙,酥胸長腿一覽無餘,性感嬌媚地踏入餐廳,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謝怡本是含著笑直接走向了喬家軒,但她眼角餘光掃到一旁的傅佩嘉的時候卻不由得凝滯了。但這停頓不過一秒甚至更短的時間,她再度微笑對著喬家軒時早已經消散無蹤了,她撥了撥波浪長發,嬌嗔道:“怎麼吃早餐也不叫我?”

喬家軒不疾不徐地用餐巾擦了擦手,優雅起身:“我吃飽了。謝小姐你慢用。”

謝怡的笑容在喬家軒離開後,便倏然委頓了。她望著正消失在門口的傅佩嘉,容色詭異陰狠至極:“喬家軒,你以為我謝怡真是吃素的。過河便想拆橋,沒那麼容易。”

事實上,謝怡是在機場過VIP安檢的時候遇到喬家軒的。她便上前趁機寒暄了起來:“喬先生,你好。”

喬家軒瞧了她半晌,也未記起來眼前的她是何許人也。

謝怡趕忙自報名字:“我是謝怡。我爸爸是謝氏珠寶的謝世良。”

喬家軒這才客氣冷淡地點了點頭:“原來是謝小姐。幸會。”

事實上,謝怡曾在好些個場合遇到過他。隻是喬家軒素來忙於工作應酬,根本沒有注意過她。

“謝小姐,你忙。下次再見。”喬家軒客氣萬分地招呼過後,便拖著隨身的箱子離開。

難得可以如此偶遇,謝怡自然不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喬先生,不介意的話,可否幫忙送我一程?就前麵的×航貴賓室。感謝感謝。”

喬家軒本是眉頭微蹙地停了步伐,但在聽到“×航貴賓室”幾個字後,隨即轉身落落大方地幫她拖了一個登機箱:“謝小姐客氣了。這是我的榮幸。”

見喬家軒居然真的願意,謝怡自然是又驚又喜,踩著高跟鞋,婀娜多姿地走在他身後。走了數步,喬家軒忽然轉過了身,似笑非笑地問道:“謝小姐飛哪裏度假?”

“××島。”謝怡報出口,便捕捉到了喬家軒眼裏一閃而過的訝異。謝怡是何等精乖之人,頓時便心領神會了,“莫非喬先生跟我同路?”

喬家軒但笑不語。

謝怡素來精乖,已知這是他的默認。她自然打蛇隨棍上,笑吟吟地對喬家軒說:“呀,真的是太巧了。那一路上請喬先生多多關照。”

就這樣,兩人來到貴賓室,遇見了傅佩嘉。

起先,謝怡也以為隻是偶遇。但到了島上,再度看到傅佩嘉,謝怡自然知道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了。喬家軒在利用她。

不過她並不介意。若不是如此,她怎麼可能有機會如此接近喬家軒,並與他同進同出呢。

謝怡自信自己並沒有哪裏比傅佩嘉遜色的。時日一長,她相信喬家軒自會明白過來她的各種好。然而幾天下來,她卻一點進展也沒有。

人前,喬家軒不介意她的親近。但人後,他對她客客氣氣冰冰冷冷的,她根本無法靠近他。

一來二去,謝怡便知喬家軒在拿她做過橋板。不過,就算是過橋板,她謝怡也不是這麼容易讓人用了就抽走的。

小孩子最喜歡玩水,孟欣兒也不例外。來島上的每天傍晚時分,欣兒都要去泳池遊泳。作為保姆的傅佩嘉自然必須全程相陪。

這一日也是。兩人在水裏快樂嬉鬧。

譚在城一眼便注意到了她。傅佩嘉在泳池仿若一條美人魚,自由靈動。

哪怕傅佩嘉隻穿了黑色連體泳衣,極簡單的前後V領款式,十分保守,但那露出雪白後背的黑色連體泳衣絕美地勾勒出了她纖穠有度的身材,反比一眾比基尼洋女更叫人心馳神蕩。

傅佩嘉手把手地教孟欣兒遊泳,姿勢標準,宛若教練。

這個清新美好宛如新月的女子,叫人怎麼看都不夠。譚在城凝視著她,無法移開自己的視線。

而另一頭躺椅上的喬家軒,隻要微微抬眼,便可瞧見那道曼妙的身影。天邊殘陽如血,照著躺椅上形單影隻的他。

遊泳池裏,孟欣兒的歡呼雀躍聲,拍水聲,一聲聲傳入他耳中。

忽然,隻聽孟欣兒一聲焦急的呼叫聲傳來:“佩姐姐,你怎麼了?”

傅佩嘉在遊泳池裏撲騰,正在通電話的譚在城已經察覺了不對。他忙把手機隨手一扔,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此時對麵有一道身影已縱身一躍,“撲通”一聲跳入了泳池,快速地遊向了傅佩嘉。譚在城慢了他數步,遊到了傅佩嘉身邊。

譚在城:“傅小姐,你沒事吧?”

那人此時已經摟抱住了傅佩嘉。大約是不認識那人的緣故吧,這樣親密的姿勢令傅佩嘉覺得十分尷尬,她神色古怪狼狽,掙紮著推開了那人,把手伸給了他:“譚先生,我的腳抽筋了,麻煩你帶我上去。”

譚在城禮貌地跟那人說了句“謝謝”,而後摟著傅佩嘉的腰,緩緩地遊到了岸邊。

傅佩嘉裹著浴巾,濕淋淋地向譚在城一再道謝:“謝謝你了,譚先生。”

能有如此機會接近傅佩嘉,譚在城隻覺得十分榮幸。

他並不知在這個過程中,泳池裏有個人目光森冷地一直盯著傅佩嘉與他的親密動作,雙手捏握成拳,鬆了緊,緊了鬆,反反複複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