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Seven ??(3 / 3)

傅佩嘉手撐著粗糲的地麵,掙紮著起身:“不好意思,對不起。”

本欲破口大罵的車主細瞧了傅佩嘉一眼,卻見她滿臉是淚,一時也不由得愣了愣,後麵的話倒也有些不好意思罵下去了,頓了頓,餘怒未消地說了一句:“過馬路最基本的是要看紅綠燈吧。”

傅佩嘉抬手擦了擦臉,訥訥道歉:“不好意思……”

“你這樣子過馬路,很容易出事的。下次注意了。”見她哭得如此淒慘,估摸著是遇上什麼事了,男車主也於心不忍,不由得軟下了語氣。

“對不起,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車主遞過來了一張名片:“這樣吧,我現在趕時間。如果你有什麼不舒服之類的話,去醫院檢查一下,費用方麵我都願意承擔。”

“我沒事……”

此時,喬家軒衝到她前麵,摟抱起了她,低頭查看她的身體,一再迭聲發問:“哪裏受傷了?我們馬上去醫院……”

傅佩嘉穩住了自己,抬起手推開了喬家軒,把臉對著車主,歉聲道:“我沒事。不好意思,耽誤你時間了。你去忙你的吧。”

車主見喬家軒護犢子的模樣,覺得也不是一個好惹的,所謂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你最好還是去一趟醫院,檢查一番,要是有什麼費用,你就打我名片上的電話找我報銷。”

車主發動車子,彙入了車流之中。

傅佩嘉緘默無聲地轉過了身,正欲離開。這時,她衣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

傅佩嘉滑開了接聽鍵,另一頭傳來了林清急促的聲音:“傅小姐,我是葉氏醫院的林清。請你立刻來一趟醫院……”

熙熙攘攘的街頭,冰冷的恐懼感如遊蛇般沿著背脊一寸寸地爬上來,傅佩嘉重重地打了一個寒戰。

不,不會的!父親不會有事的。

傅佩嘉六神無主,胡亂地伸手,試圖攔截一輛一輛飛馳而過的汽車。然而,那些車子都鳴著刺耳的喇叭,在她身畔呼嘯而過。喬家軒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臂,喝道:“你瘋了嗎?這是在幹什麼?”

他的語氣驚慌失措,好像亦被她的瘋狂嚇到了似的。

可若不是他的話,父親怎麼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傅佩嘉用盡力氣狠狠一甩,可是他握得極牢,她根本無法甩開。恐懼驚憂憤怒厭惡等一時俱湧上了心頭,傅佩嘉也不知怎麼了,衝口而出:“喬家軒,你少在這裏假惺惺地做好人,離我遠點!我告訴你,我傅佩嘉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遇見你,最惡心的事情就是嫁給你。喬家軒,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我寧願去死,也不會跟你在一起的。”

那一刻,一切的委屈痛苦顛沛流離似都噴湧而出了,傅佩嘉真真是酣暢淋漓。

喬家軒則似被子彈擊穿心房,驟然扭曲了臉色。

身旁車流湧動,兩人之間卻似被人用膠水固定住了一般。

好半晌後,喬家軒終於一點一點地鬆開了她的手。

兩人麵對麵站著,咫尺之隔,卻如天涯之遙。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傅佩嘉聽見喬家軒的聲音很緩很慢地在身後響起:“現在根本攔不到車。你去哪裏?我讓司機送你。”

傅佩嘉根本不願理睬他,一心隻顧著招手攔車。她就算爬著去醫院也不會坐他的車子。

然而,就是沒有一輛車肯停下來載她一程。

這時候,喬家軒的司機接到電話,已經將車子開了過來。喬家軒抬步上前。

馬路上孤零零地躺著一朵玫瑰,那妖豔媚俗的紅,刺得喬家軒的眼睛生疼。他不動聲色地一腳踩了上去,用力地將它踩了個稀巴爛。而後,他拉開了車門,默默地站立一旁。

兩人在馬路上靜靜地僵持著。

一秒,兩秒。一分鍾,兩分鍾。傅佩嘉似能聽見秒針每一秒走動的聲音。

每一下都像刀片血淋淋地劃過傅佩嘉的心髒。

傅佩嘉是害怕的。她怕自己再遲疑下去,倘若父親有什麼萬一,她可能連他最後一麵都見不到……如果成真,自己將會終生遺憾。

傅佩嘉咬著唇再三掙紮,終於是朝喬家軒走了過去。在上車前,她彎腰撿起了一片玫瑰花瓣,將其緩緩握在掌心後,方跨進了車子。

喬家軒的臉色不覺微變。

一路上,傅佩嘉都低眉斂目,如若禪定般盯著掌心裏頭的那片玫瑰花瓣。

白嫩掌心,紅色花瓣,如沾血的利刃,再度紮疼了喬家軒的眼。他有一種想抬手掃去那花瓣,再踩個稀巴爛,讓它屍骨無存的衝動。

車子因為紅燈而暫停下來。為了緩解這種衝動,喬家軒打開了車窗,大口地呼吸著外頭的冷冽空氣。

天空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雨來,目光所及的馬路上已經暈開點點濕潤的痕跡。

曾經也有這樣的光景,兩人在紅綠燈路口等候,她問他為何不快樂。他隻說累。

那一晚,是兩人第一次牽手,滿滿一車子的甜蜜。

可後來,真相血淋淋地被揭穿後,她才知道,所有她曾經認為的甜美與愛意,不過是他的逢場作戲而已。

她捧著一顆赤誠真心,卻被他狠狠踩踏在腳下。且還不隻如此,他還利用她的愛,獲取他想要的一切,還把父親害得成了植物人。

父親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

念頭一觸及,傅佩嘉便全身發冷,她環抱住了自己,試圖令自己冷靜一些。

喬家軒眼角的餘光自然是將她的動作都瞧了進去,他隨即關上了車窗,抬手假意咳嗽了一聲,吩咐司機:“把溫度調高一些。”

傅佩嘉的心浮浮蕩蕩的,牽係父親的病情,隻覺每一秒都過得如一年般漫長。

她是害怕惶恐的。事實上,她也無數次地想過,萬一父親不在了,那該怎麼辦?但那也僅僅是想想而已。事情真正地發生,很多時候跟想象完全是不一樣的。

這個世界上,太多的事情她都無能為力。她唯有祈求上天仁慈一些,讓父親就這樣過下去也好,哪怕一輩子不清醒過來。

這樣子的話,至少在這個冷冰冰的世界上,她還有父親陪伴著。

可是她怕,她怕這麼小小的一個卑微願望,上天也不願意滿足她。

到了葉氏醫院,司機一熄火停車,傅佩嘉便第一時間推開了車門。

在跨出車門的那個瞬間,傅佩嘉緩緩地合攏了放著玫瑰花瓣的手掌,她握著拳頭背對著他,一字一頓地說:“我會答應譚在城。

“喬家軒,如果可以,希望我們這輩子永遠不見!”

後麵什麼聲息都沒有,仿佛根本沒有人存在。

傅佩嘉跌跌撞撞衝到了父親病房所在的樓層,才到門口,門突然從裏麵被人打開了,孫醫生等人走出來,差點與她撞個正著。

傅佩嘉猛地收住了腳步,驚慌害怕得不敢發問。她隻覺自己似一尊龜裂了的冰雕般,小小的風吹草動都會讓她碎裂成塊。

但是很奇怪,孫醫生卻對她溫和一笑,他說:“傅小姐,恭喜你!傅先生已經醒了,你現在可以進去看他。”

幸福來得太突然。毫無防備的傅佩嘉被砸暈了,她瞪著雙眼,茫然地看著孫醫生,一下子根本沒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