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Eleven 從心(1 / 3)

Act Eleven

從 心

在這個世界上,最難爭取的便是人心。

我們常常連自己的心都無法掌控。

莫孝賢順利地開始在葉氏醫院工作。看來喬家軒遵守了他說的話,並沒有從中搗鬼。

忙碌的工作之餘,莫孝賢總是會不時地打電話問她:“他對你好不好?”

“嗯。”傅佩嘉每每這麼回答。

“嗯,算是好呢,還是不好呢?”

傅佩嘉不禁莞爾,事實上她自己也不知喬家軒對她,算不算好。

如今的喬家軒每天準時回家,負責下廚做羹湯。甚至連整理等許多家務都開始一手包辦。旁人若是不知情,鐵定以為他是二十四孝好老公。

除了那日的口頭威脅,竟挑不出半點錯。

甚至偶爾的瞬間,連傅佩嘉都有一種“兩人似乎就是塵世裏的一對平凡小夫妻”的錯覺。

但幸而,這種錯覺隻是一閃而過而已。

如今的傅佩嘉,麵對喬家軒早已經學會了波瀾不驚。

她與他之間,是永不會有任何將來的。她也永遠不會忘記,父親是如何躺在醫院的。

兩人之間,因為協議開始,他日也會因為協議而結束。

他當日說得很清楚,她哄他高興,他便哄她父親高興。

她從來都隻是他的工具,最初的時候用來得到傅氏,後來用來消遣,如今用來生孩子。

從來都是!

可就算是這樣,為了父親,她還是要熬下去。

這晚,喬家軒做了一道“橙香排骨”,酸酸香香的,很對傅佩嘉的胃口。她就著排骨吃了整整一碗飯。

擱下筷子,隻見對麵的喬家軒眼中微含了一點笑意,似滿足至極。但隨即便隱去,快得叫傅佩嘉覺得自己應該是眼花了。

應該是自己眼花了而已。

睡前,喬家軒照例端了杯熱牛奶過來:“下個星期,我要出差幾天。我讓良嫂到這裏來照顧你,好不好?”

傅佩嘉神色淡淡,什麼話也沒有。

身為工具,有質疑他的權利嗎?!肯定是沒有的。

既然沒有,她答應與不答應,又有什麼區別呢?

良嫂見了她,歡喜極了,拉著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小姐,你怎麼越來越瘦了?你放心,有良嫂在,一定把你養得胖胖的。”

傅佩嘉微笑:“好。”

過了不久,把喬家軒和傅佩嘉兩人的一切默默瞧在眼裏的良嫂,欲言又止地問她:“小姐,你不要嫌我多事。你跟喬先生,這到底算怎麼回事?”

傅佩嘉垂眼苦笑:“我也不知道。”

良嫂歎了口氣:“良嫂老了。真的弄不懂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怎麼看著,喬先生好像回到以前似的,對小姐很不錯。

“浪子回頭金不換。雖然喬先生的所作所為確實是很過分,但他要是真的知道錯了的話,小姐看在孩子的分兒上,就原諒他一次吧。”良嫂不知其中具體情況,語重心長地勸慰傅佩嘉。

傅佩嘉自然無法如實告訴她,與其說喬家軒是對她好,還不如說是對肚子裏的孩子好。他隻是在意孩子而已。

事實上,自打傅佩嘉搬進喬家軒的住所,喬家軒便請了數個私人看護,二十四小時輪流照顧傅成雄。但傅佩嘉依舊每天提了良嫂熬的湯去看父親,與他說說話。

偶爾也會買漢堡可樂順路去看莫孝賢。身著醫生白袍的莫孝賢,有一種咄咄逼人的帥氣。聽說,他已成了醫院裏護士們的心頭大愛,晉升為葉氏醫院的首席鑽石單身漢。

令傅佩嘉奇怪的是,喬家軒如此在意她肚子裏的孩子,可她居然還能為自己爭取到繼續在咖啡店工作的機會,隻是工作量減少至一周工作一天。

猶記得那一日,喬家軒讓她辭去咖啡店的工作。她抱著花木蘭背對著他,不吭聲。

喬家軒在她身後站了半天,最後無可奈何似的說:“好吧。一個星期可以工作一天。”

傅佩嘉悶悶地討價還價:“三天。”

“一天,這是我的底線了。而且,如果有任何不舒服的話,必須立刻停止工作。”

他的聲音不緊不慢,但傅佩嘉有種奇怪的認知:這應該真的是喬家軒的底線了。

這一日,傅佩嘉剛進父親病房不久,與父親聊了數句,便聽到莫孝賢的聲音在房間裏響了起來:“伯父最近的身體恢複得不錯。”

轉頭,果然見一身白袍的他,含笑站在門口,自信耀眼。

傅成雄對傅佩嘉道:“這位莫醫生人很好,天天都上來看我。”

“伯父,這是我應該做的。我與佩嘉是十多年的老同學了。”

傅成雄相當訝異:“你跟我們佩嘉是同學?”

“是啊。在禦南私立高中那會兒。”

“爸爸,他好棒的。每年都是我們學校的全額獎學金獲得者……”傅佩嘉把莫孝賢當年在學校的豐功偉績一一道來。

難得遇到一個女兒的朋友,又是醫院的醫生,如此出色,傅成雄顯得興致頗高,與莫孝賢相談甚歡。

莫孝賢親自送傅佩嘉乘電梯下樓:“醫院旁邊有個很不錯的蛋糕店,有幾款蛋糕很不錯,得到我們醫院吃貨們的一致推薦。要不要試試味道?”

最近的傅佩嘉對甜食一點抗拒力都沒有。

莫孝賢推薦的巧克力蛋糕,苦中微帶一點甜,不似其他巧克力蛋糕,吃幾口就覺得膩歪了,確實十分讚。

微風拂麵的午後春光裏,傅佩嘉坐在葉氏醫院的草坪長凳上大快朵頤。

“別動。”

猝不及防,傅佩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莫孝賢伸手過來,用指尖溫柔地給她擦拭嘴角:“這裏沾了巧克力。”

忽然,兩人身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傅小姐、莫醫生,你們好。”

是李長信醫生的聲音。傅佩嘉含笑轉頭,卻在李長信身邊見到了已出差數日的喬家軒。

傅佩嘉臉上的那抹笑意瞬間僵凝住了。

喬家軒是下午四點多的飛機抵達洛海國際機場的。上了袁靖仁來接他的車,便撥了電話回家,良嫂說傅佩嘉去醫院看父親了。

喬家軒便吩咐司機直接去醫院,準備接了傅佩嘉一起回家。

到了醫院走廊便偶遇了李長信,兩人許久不見,便邊走邊閑聊數句,誰知一個拐彎便瞧見了傅佩嘉與莫孝賢坐在草坪長椅上說說笑笑一起吃蛋糕的場景。

他們身後,是漸斜的夕陽。

傅佩嘉在微笑,柔美恬靜。

這樣的笑,這樣的溫柔,從前她隻給他。可如今,她對著的人,卻是莫孝賢。

喬家軒雙眼微眯,凍住了所有表情。

李長信抬手至唇邊,假意咳嗽了一聲打破了這個尷尬局麵:“莫醫生,你們科室十九床那個病人的會診情況,我想跟你了解一下。”

“好。”莫孝賢起身把手裏的紙袋遞給了傅佩嘉,並親昵地揉了揉她的發絲,“知道你最近變成了饞貓,所以給你多買了。多吃點,別再瘦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莫孝賢的目光挑釁似的掃過喬家軒,而後離開。

喬家軒站在原地,看著傅佩嘉抱著紙袋依依不舍地目送莫孝賢離開的模樣,隻覺得自己的眼睛簡直要滴出血來了。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轉身便回了車子。

傅佩嘉不聲不響地跟了過來。

兩個人在後座各據一個車門,一如往常地疏離安靜,叫人窒息。

已近下班高峰,車子在街道上寸步難行。也不知是不是車子時停時動的緣故,傅佩嘉隻覺方才吃下的美味巧克力甜膩膩俱湧上了喉頭,她捂著嘴,叫喚道:“停車。”

前頭的司機見喬先生兩人上車後涇渭分明地坐在後座,便知有些不對頭。特別是喬先生的臉色,怒氣隱隱,相當難看。

所以這一路上,司機一直小心翼翼地緊繃著神經,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踩到地雷。此時,他一聽傅佩嘉的話,趕忙踩下刹車,把車子穩穩地停在路畔。

傅佩嘉趴在路邊垃圾桶處,哇的一聲,一時吐得翻江倒海,臉色都泛白了。

司機從後視鏡中見喬先生追著下車,一手摟著傅佩嘉纖細的肩頭,一手撫著她的背,晦暗陰霾的神色漸漸轉為了如水般溫柔。

司機頓覺鬆了一口氣。

喬先生這個Boss,除了冷淡內斂寡言外,給工作人員的待遇福利等方麵卻是沒有什麼可挑剔之處。他與袁助理雖然跟著喬家軒久了,但對喬先生和傅小姐的事情,卻實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離婚了,卻又住在一起,如今瞧傅小姐的模樣,分明跟自家老婆懷孕的時候一模一樣——這到底是怎麼一筆糊塗賬啊?!

他也曾經按捺不住,私下裏問過一起工作多年的袁助理。然身為Boss心腹的袁助理也隻對他攤攤手,做“萬分苦惱”狀:“老夏,Boss的其他事情我還可以揣摩揣摩,但在這件事上,我跟你一樣都是一頭霧水。反正咱們是拿工資辦事,Boss叫我們往東,我們就往東,叫往西就往西。”

第二天傍晚亦是,傅佩嘉對著良嫂做的菜,味同嚼蠟地撥著飯粒吃了幾口,便匆匆地進了洗手間,趴在洗手盆上吐了又吐。但一天下來沒吃什麼食物,嘔了半天不過是胃裏的酸水而已。

良嫂在外頭緊張不安地敲門:“小姐,你沒事吧?”

單單一個直起身子的動作都仿佛透支了自己所有的力氣,傅佩嘉在洗手間待了片刻,方扶著腰打開了門。

喬家軒候在門口,見她出來便伸手扶住了她。蒼白憔悴的傅佩嘉無聲無息地側過身子,避過他的手。

傅佩嘉似受了傷的小動物般蜷縮在偌大的床上,良嫂自然又是心疼又是不舍,在她床頭急得直搓手:“小姐,你想吃什麼?你告訴我,我給你做。”

傅佩嘉咬著唇,搖了搖頭,好一會兒說:“冰箱裏不是還有巧克力蛋糕嗎?我想吃。”

良嫂支吾了數秒,方實話告知:“喬先生已經把它扔了。”

傅佩嘉側著頭,疲倦地道:“那我什麼都不想吃,我睡一下。”

良嫂無奈地出來,對喬家軒說:“小姐說想吃巧克力蛋糕,但是家裏沒有。”

喬家軒側著臉半天,忽然便往外走,不過片刻,良嫂便看見他的車子駛了出去。

幾乎絲毫未動的一桌菜,良嫂瞧著不免歎了口氣。但她不過是個打工的,能說什麼呢。便如常地把該倒的倒掉,把該收拾的收拾了。才剛收拾好廚房,喬家軒就風風火火地回來了。

良嫂見他奇奇怪怪地取出了兩個白瓷碟。正在詫異間,便見他從打包的紙盒中取出了兩塊巧克力蛋糕,認認真真地將蛋糕擺放好。並取出了冰箱裏的草莓和獼猴桃,切成了塊狀。隨後,在千層巧克力蛋糕上擺了顆草莓和幾塊獼猴桃做裝點,另一塊巧克力熔岩蛋糕旁則用了一個櫻桃做點綴。

兩份蛋糕被他這樣一擺弄,顯得更可口了幾分。

原來喬先生剛剛出去是給小姐買蛋糕的,喬先生的樣子看上去好用心。在那一刻,良嫂也不知怎麼了,她突然有一種“喬先生很愛小姐”的感覺。

“良嫂,你把這裏收拾一下就下班吧。”

良嫂驟然回神,應了下來。

第二天,良嫂上班時,廚房裏已經熬好了一鍋小米粥。而昨晚那兩塊擺盤精致的蛋糕卻是絲毫未動地擱在大理石台上。

喬家軒一邊扣著袖子一邊緩步從樓上下來,吩咐道:“良嫂,你記得把粥用小火熬著。還有,不許說這粥是我熬的。你知道她的性子。”

“好。”

傅佩嘉起來後,勉勉強強地吃了幾口粥便擱下了。良嫂不說,她自然什麼也不知。

“小姐,你這樣不吃不喝,孩子的營養怎麼能跟上呢?無論什麼,多少總得吃一點啊。

“或者你好好想想,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吃了,總歸是有點營養的。”良嫂苦口婆心,一勸再勸。

傅佩嘉也不知怎的想起了麻辣火鍋。從前,隻因喬家軒喜歡,所以她總是陪他去吃。自打傅家一事後,幾乎有兩年的時間,她從未再踏入過任何火鍋店鋪。

此時此刻,她竟一想起那個辣味就欲流口水。

良嫂得知後,便偷偷地告訴了下班回家的喬家軒,又說:“懷孕的人就是這樣的。其實也不是媽媽想吃,有的時候是孩子想吃。”

“是嗎?”喬家軒聽後,神色溫柔得緊。

良嫂:“小姐很辛苦。最近我瞧著,腳都有點腫起來了。”

“我知道。”喬家軒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喬先生,我知道我不該說這樣的話,可是我還是忍不住。你要對小姐好點。現在的醫療條件比我們以前是好了很多,但無論在哪個年代,女人生孩子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喬先生,你要多疼疼小姐。”

喬家軒半天不說話。良嫂以為他生氣了,但偷瞧他的神色,卻見他怔怔的,不見半絲怒意。良嫂在這裏一段時間,每日觀察兩人,隻覺喬先生對小姐仿佛情根深種似的,在意得很。但為何當年會對小姐那般絕情?良嫂思忖良久,總是沒有答案。

喬家軒進了臥室,取了件外套替她穿上:“走吧。”

傅佩嘉不明所以。

“去吃火鍋。不是說想吃嗎?”他溫柔細語,拉著她的手,不由分說地扶著她出了門。

兩人就這麼來到了一家連鎖品牌的火鍋店。一進門,滿屋子的鮮辣味撲麵而來,勾得傅佩嘉垂涎欲滴。

此時正值晚上用餐高峰,火鍋店裏人流如織,排隊叫號的人早已經擠滿了等候區。

店員叫了一個號碼,不遠處有對小情侶喜笑顏開地站了起來,揮著手裏的號碼紙:“這裏。”

喬家軒環顧左右,當機立斷地上前,一把攔住了他們:“兩位好。能跟你們商量個事情嗎?我老婆懷孕了,今晚她特別特別想吃火鍋。她是孕婦餓不得,所以可不可以請你們幫個忙,把你們這個等位號碼轉賣給我,你們重新再排隊?五百塊OK嗎?”

老婆?傅佩嘉被這兩個字喚得茫然失了神。不過她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而已。這種情況下,喬家軒不過隻是脫口而出,隨便說說而已。

那對小情侶從來沒遇到過這樣子的狀況,兩個人麵麵相覷,一時竟不知道怎麼反應。

喬家軒一看似乎有戲,便趕緊趁熱打鐵,立刻從皮夾裏取出了一遝現金塞了過去,順勢取走了男生手中的號碼:“謝謝你們。”他轉頭對呆立一旁的店員揚了揚手:“A36號兩人位在這裏。”

店員大約也沒遇到過如此情形,頓了頓,方從目瞪口呆中回過神,堆起了笑招呼道:“兩位裏麵請。”

那對小情侶到了這時方意識到自己居然用等位號碼賺了錢,男生看了看手裏的錢,張嘴驚呼:“呀,這裏有八百多塊!要不咱們別吃火鍋了,上次你不是說想吃××餐廳的牛排嗎,這錢夠咱們吃兩次了。”

女方樂滋滋地說道:“好,聽你的。”

小情侶手挽著手離開,留下了一眾呆若木雞的等位客人。

而另一廂,入座後的喬家軒體貼地給她調作料,給她燙菜涮肉。

“慢慢吃,小心燙。”

傅佩嘉不由得一陣恍惚。

從前的她並不愛吃火鍋,每次都是因為他喜歡,所以才去的。那時候,她坐在他對麵,殷勤周到地為他燙各種菜,小心翼翼地擱到他碗裏,看著他大快朵頤,都覺得是一種幸福。

想不到如今角色居然調換過來了。傅佩嘉心中茫茫然的,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幸好火鍋誘人的香味調動了她所有的味蕾,她夾起了麵前的牛肉,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麻辣鮮美的調料,唇齒留香。隻是味道略有些辣……傅佩嘉皺著好看的眉,呼呼地吐了吐舌頭,片刻後,也顧不得辣了,又夾了片蓮藕埋頭繼續吃。

看樣子,確實是想吃想得厲害。聽說懷孕的女人最嘴饞了。可她從未對他說過想要吃什麼。喬家軒心頭頓時抑鬱發緊,但轉念一想,如今她願意跟良嫂說便等於跟他說。這麼一來,心情又好了些許。

於是,他快速地吃了數口墊墊肚子,然後繼續“燙菜工”的工作。

難得吃一次火鍋,傅佩嘉胃口極好,一點反胃的跡象也沒有。她不經意地抬頭,便見喬家軒臉色一閃而過的驚訝。

吃得飽飽的,心情自然也好了數分,傅佩嘉心滿意足地上了車子,眉目之間還帶著些許的隱約笑意。

喬家軒見她如此,亦歡喜不已,握住了她擱在一旁的手,道:“你喜歡吃的話,咱們過兩天再來。”

傅佩嘉的回應隻是默不作聲地輕輕抽出了自己的手,側過臉,裝作凝視車窗外華燈萬盞的流麗夜景。喬家軒早已經習慣她無聲的抗拒,也不以為意。

這一片安寧靜謐最後是被喬家軒的電話鈴聲打破的。喬家軒拿起瞧了一眼,便掛掉了。那頭卻十分執著地一再撥過來。喬家軒似有些不耐煩,直接關了手機。

他把傅佩嘉送回了家,站在門口處,並不進屋:“我有事要出去一下。你早點睡。”

良嫂已經回去了,空蕩蕩的客廳,除了她,隻有一室清亮的燈光。

所有吃下去的美味食材似變餿了般都堵在了喉嚨口,傅佩嘉驀地捂著嘴進了洗手間。

全部又吐了個精光。

整個人似虛脫了一般,傅佩嘉在洗手間的地上坐了許久,才有力氣起身。

落地玻璃窗外的湖麵,黑洞洞的一片。

此刻的喬家軒在哪裏,與誰在一起呢?傅佩嘉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想的。可是越是抑製,越是會想起那重複響起的手機鈴聲。

她無意識地抬手在透明的玻璃上劃來劃去,也不知自己重複這個動作重複了多久,她定睛去瞧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在玻璃上寫滿了喬家軒的名字。

用手胡亂擦去,可下一瞬,傅佩嘉的手卻停住了,她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比哭還淒慘萬分的笑容。

真的可以像這霧氣裏寫的名字似的擦幹淨,明天一早起來,什麼都消失了嗎?

不可能的。

她那日對莫孝賢說她一直愛著喬家軒,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多諷刺啊。他算計她,利用她,從她父親手裏奪取傅氏,得到一切後,利落幹脆不帶一絲猶豫地與她離婚。

世界崩塌,天塌地陷一般的絕望憤恨裏頭,她卻還是無法忘記他。

傅佩嘉疲累萬分地蜷縮在沙發裏頭,撫了撫肚子,低而微弱地喚了一句:“寶寶,謝謝你,謝謝你陪著我。”

可是,這段陪伴是有期限的。

再過幾個月,她便會失去他了。

這個念頭令傅佩嘉每晚撕心裂肺地輾轉難眠。

喬家軒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回來。

他躡手躡腳推門而進的時候,傅佩嘉如往日般地側身而睡,似睡得極沉。但眼皮之下,青青如苔蘚。

他站在床畔凝視許久,緩慢地伸出手拂過她眼下的泛青之處,仿佛想將那抹疲憊拭去。

指尖下,她的肌膚溫溫軟軟。喬家軒露出了一個苦澀卻溫柔的笑容。旁人若是瞧見,定會以為自己眼花了,洛海城公認的心狠手辣忘恩負義之人,臉上居然會出現這種令人揪心的笑容。

這些日子以來,他自以為是的幸福事實上都是偷來的。

她的心不甘情不願,他從來都知道。

在這個他親手設計的家裏,兩個人仿若洛海城的平凡小夫妻般,柴米油鹽醬醋茶地過著普普通通的小日子。

他負責賺錢養家,她負責貌美如花。

從前的他不懂得珍惜,可如今,喬家軒真的想這樣一天天過下去,直到天荒地老,兩人都白發蒼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