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Twelve
如 夢
她仿佛魂魄出竅一般,
眼睜睜地看著喬家軒軟軟地倒了過來,
重重地壓在了自己肩頭。
這一日下午,傅佩嘉去醫院看望父親,忽然有人在醫院熙熙攘攘的門口處截住了她:“傅小姐,你的一個朋友想見見你。”
傅佩嘉打量著眼前的陌生人,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
那人似看出了傅佩嘉的疑慮,開門見山地道:“傅小姐,我Boss姓黃,建業的黃品優。你應該不陌生吧?他想見見你。”
“不好意思,我一點都不想見他。”傅佩嘉絲毫不給任何顏麵地當場拒絕。
“傅小姐,黃先生就在對麵的咖啡店等你。你去見上一麵,保證不會後悔。”
“對不起,我沒有興趣。”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傅佩嘉隻想遠遠避開。
陪父親說說話聊聊天,離開的時候,傅佩嘉在醫院樓下再度被人攔住了,這一次是衣著考究、風度翩翩的黃品優本人。
“佩嘉,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傅佩嘉很多時候是真心佩服像黃家之流的,平日裏口口聲聲“我與傅兄相交二十年”,但轉身便可以背後捅一刀,不捅死你不罷休。
傅氏破產之際,有著二十年交情的黃家非但不救援,甚至與喬家軒聯手吃下傅氏。如今,黃品優居然親切友好如初,狀似從未有事發生過一般地與她打招呼。傅佩嘉是真心佩服他們臉皮的厚度。
傅佩嘉冷臉相對:“黃品優,你到底有何貴幹?”
“佩嘉,咱們也算是熟人。那麼我也就不繞圈子了,直接跟你交底了。”黃品優頓了頓,道,“我想要收購喬家軒控股的曾氏,也就是你們傅家原先的傅氏。”
“黃先生,你想要收購曾氏、蔣氏、路氏、楚氏或者洛海城裏的任何一家公司,與我何幹?我們傅氏早已經破產了,個中緣由,你們黃家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黃品優似笑非笑:“原來佩嘉你還不知道自己這個月已成為曾氏的股東之一。不久前,喬家軒已經將自己名下一半的股份轉贈給你了。這是曾氏前幾天的股權變動公告——”
傅佩嘉被這個消息砸到了,愕然地戳在原地。喬家軒是說過她把孩子生下來後會給她他名下一半的股份。她確實也通過莫孝賢找了信得過的律師看過了那份協議書之後方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但她怎麼也沒料到,喬家軒也不知會她一聲便早早地已經把股份轉給她了。
黃品優也不多廢話,直接拿出了一份股份變動資料給她:“這個公告你一看便知真假。”
喬家軒處心積慮取得的傅氏,為何這麼輕易就把名下巨額的股權給她了呢?
傅佩嘉隻掃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哪怕是真的,黃先生想要收購,我也愛莫能助。”
“佩嘉,你能幫忙的地方實在太多了。不如我們找個地方,我一一分析給你聽。”
“不用了,我趕時間。有什麼話,你在這裏一並說完吧。”傅佩嘉淡淡的語氣裏有彼此都聽得懂的不耐煩。
“好。既然如此,我也就跟你攤牌吧。”
“你可知喬家軒手中有關曾氏的股份,原先持有百分之六十的絕對多數。後來,他將一半也就是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轉給了自己的妹妹宋貝貝,自己手裏隻握有百分之三十。因其妹並不進入董事會,所以曾氏實際上一直都是喬家軒的一言堂。我們黃家對曾氏垂涎已久,但由於喬家軒握有絕對的控股權,我們就是有心也無力。”
黃家估計很早之前就已經對傅氏虎視眈眈了吧!傅佩嘉在心底冷笑不已。
“可現在的情況不同了。喬家軒將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轉給你後,他手上實際的控股數隻有百分之四十五,雖然仍是曾氏第一大股東,但隻要我暗中收購足夠的股份,提出全麵收購,喬家軒就無路可走,要麼用高價買回我手裏的股票,要麼曾氏便會易手。
“佩嘉,不瞞你說,我們現在已經收購了市場上百分之十五的散股,目前仍在持續收購中。隻要我再爭取到你的百分之十五和我們黃家本來就持有的百分之十六,便有百分之四十六的股份。這個數字已超過了喬家軒手上的百分之四十五。隻要再收購百分之五,那麼我們黃家便足以控製整個曾氏。
“佩嘉,喬家軒與你,與傅氏之間的恩怨情仇,我是個外人,了解得並不多。但今天我隻想知道,你對喬家軒不費一兵一卒將傅氏掏空,轉而另起爐灶成立曾氏,再來收購傅氏的這種狼心狗肺的行為,做何感想?
“哦,對了,我知道伯父當時就是被氣得發病,如今還在這個醫院。佩嘉,你難道一點都沒有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心思嗎?
“佩嘉,你若是真的沒有的話,我就此離去,從此再不來打擾你。”
從頭到尾,傅佩嘉都不置可否地聽著。
最後,她說:“黃先生,我沒有忘記,我父親會在醫院,其中也有你們建業黃家的一份功勞。”
“佩嘉,我並不否認這一點。在傅氏破產一事中,我父親確實是與喬家軒做了一個交易。但希望你明白,商場如戰場,建業是上市公司,我們要對股東們負責,追求利益最大化。但至少,我沒有像喬家軒那麼卑鄙,那麼不擇手段,利用你的感情……”黃品優聰明地點到即止,不再深入。
“佩嘉,你賣了手上的這些股份,一來可以當作對喬家軒的報複,二來也可以讓自己的未來有個豐厚的保障。這種雙贏的局麵,我想以你的聰明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黃品優一番循循善誘後,從口袋裏取出了一張名片,塞進傅佩嘉的包裏:“這是我的私人名片,你可以隨時與我聯係。我們願以超過市場價格百分之十的高價收購你手上的所有股份。
“佩嘉,這麼好的機會錯過了可就錯過了。請務必好好考慮。”
黃品優走後,傅佩嘉一直眉目不動地站著。
不可否認,黃品優所提的建議十分誘人。
若是在數月前,她根本不會多做一秒的考慮便會答應下來。
然而,如今——傅佩嘉緩緩地撫上了寬鬆衣物下並不顯懷的腹部,怔怔失神。
這段日子以來,她能明顯感覺到喬家軒對自己的溫柔。可究竟是裝出來的還是真實的,麵對善於做戲的喬家軒,傅佩嘉實在分不清。
偶爾的時候,她會有一種喬家軒對她有愛的錯覺。但每次她都告誡自己:打住!那不過是種幻覺而已。
建業黃家的計劃,從理論上來說,成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但前提是他必須從她手中購得那百分之十五的股權。
而散股方麵,更是簡單,暗中操作,隻要黃家肯下足本錢,很多人是願意拋售的。
所以,其中最關鍵的股份是她手中的百分之十五。若是她不點頭,建業黃家無論怎麼努力,都是前功盡棄。
雖然與奸邪狡猾的黃家合作,那絕對是與虎謀皮,但黃家這次計劃針對的是喬家軒,雙方確實有合作基礎。如果贏了,黃家掌控曾氏,而她則獲得足以保障將來的大筆現金。彼此各取所需,確實是個雙贏局麵。
這個交易,她怎麼樣都不吃虧。
這件事情,無論是莫孝賢或者鍾秘書知道的話,想必都會大加讚成吧。
喬家軒回家,看到的便是傅佩嘉在落地窗前遠眺的背影。喬家軒取了擱在沙發上的披肩,輕輕地替她披上。
傅佩嘉身體驟然一震,像是被嚇了一跳。
喬家軒輕輕地握起她的手:“良嫂讓我們下去吃飯。”
喬家軒扶著她下樓:“過幾天,洛海有個頂級珠寶展,對方的老板與我合作好幾年了,私交不錯。我受了邀請,推托不了——”
喬家軒並不缺可以陪他出席的女伴,既然他開口了,便是要讓她務必出席的意思。
事實上,她有什麼權利說不呢?
洛海城中誰人不知她與喬家軒之事,如今叫她以什麼身份跟他出席?不過既然喬家軒都不介意,從雲端跌落遍嚐艱辛的她更無所謂了。
幾日後的下午,喬家軒打電話給她:“禮服店那邊等下有幾件衣服會送過去,你看看喜歡穿哪一件。”
不多時,禮服店已經將衣物送到了。禮服都是曳地的款式,白的、淺灰的、紫灰的,都是如今傅佩嘉喜歡的冷色係。
其中一款珍珠灰的長裙,因其高腰微收的設計很是特別,柔軟如絮的絲滑麵料從腰部鋪散去,簡潔大方,絲毫看不出孕相。
她一拉開更衣室的門,赫然看到了已經到家的喬家軒和他眼裏的那一抹微怔。
這款是大V領的設計,穿在傅佩嘉身上,將她白嫩如雪的纖瘦香肩完美地顯露了出來,十分楚楚動人。
兩人攜手出現在了頤和珠寶的慶典上,衣香鬢影的會場裏頭有幾秒落針可聞的靜默。
杜維安亦是在一怔後,方攜著妻子沈寧夏含笑迎了上來:“喬兄,謝謝你們的賞臉。”
黃品優自然也在。作為洛海世家之一的建業黃家,從來不會缺席任何他們覺得有利可圖、有機會合作的場合。而這一次的主人杜維安與沈寧夏夫婦,是七島的首富。
黃品優言笑晏晏地與喬家軒寒暄了數句,隨後他把目光移向了傅佩嘉:“佩嘉,好久不見。最近好嗎?”
黃品優麵上的每一寸肌肉都控製得極好,仿若真的許久未見一般。傅佩嘉打心眼裏欽佩不已。
後來居然還在洗手間遇到了許久不見的謝怡,她雙手抱胸,從上到下又從下到上地打量了一圈傅佩嘉,嘴角是一覽無餘的譏諷笑意:“傅佩嘉,聽說你這段時間沒名沒分地跟喬家軒住在一起?這等能屈能伸的本領,我真是打心眼裏佩服的。”
從製作精致的水龍頭裏流下的每一滴水都溫度適宜,傅佩嘉恍若未聞地洗了洗手,又用服務人員遞過來的毛巾緩慢擦幹。這才道:“不敢當。”
她轉過身,正臉對著謝怡:“謝小姐有時間的話,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的珠寶首飾,別又忘記擱哪兒了。不是每個人都像霍先生霍太太那麼好說話的。”
當日謝怡的珠寶藏在自己身上卻誣賴旁人一事,後來自然是傳遍了整個社交圈,暗地裏被引為笑談。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謝怡深覺奇恥大辱。傅佩嘉這句話卻是射在了她最窩火之處。
謝怡的臉上頓時就像打翻了調色盤,忽紅忽白了半晌,她怒極反笑:“傅佩嘉,你以為你還是當年傅氏的大小姐嗎?整個洛海城誰不知道你現在是喬家軒的情婦?不要臉的人我謝怡見多了,但你這麼不要臉,甘心委身於把自己耍得團團轉奪了自家所有財產的前夫的,整個洛海城都是頭一回見!”
頭頂是一盞吊燈,散盡一室的清淺光線。傅佩嘉的臉便隱在了一團朦朦朧朧的光影裏,隱約可見嘴角微翹:“是嗎?那你長知識了沒有?”
謝怡似聽聞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咯咯地笑了起來,片刻後,她止住了笑聲,一字一頓地道:“傅佩嘉你得意什麼?你以為喬家軒會與你複婚不成?整個洛海城都知道喬家軒與他公司法務部的陳雲西好事將近,聽說前些日子兩人還一起去美國出差,提前度蜜月了呢。兩人連在酒店一起出入的照片都被周刊拍下來了——怎麼,要不要我寄一本給你好好欣賞?!”
見傅佩嘉不說話,謝怡知道自己贏下了這一局,得意揚揚地故作驚訝:“呀,你不會不知道這件事情吧?!”
“嘖嘖嘖,傅佩嘉,你好自為之吧。”說罷,她踩著十寸的高跟鞋,趾高氣揚地離開了,把傅佩嘉一個人留在了原地。
前些日子,喬家軒確實去過美國一次。
這個反擊淩厲迅猛且正中命門,傅佩嘉似能聽見心髒的血“滴答滴答”的墜落聲。
不都是一些早已經知道的事情嗎?那裏怎麼還會疼呢?真是奇怪。傅佩嘉抬手輕輕地罩在心口處,仿佛想要捂住那裏汩汩而出的鮮血。
出了洗手間,在轉角處,視線裏便映入了一道等候著的熟悉身影。喬家軒上前:“怎麼進去了這麼久?我都要讓人進去瞧瞧了。”
然而,一握住她的手,喬家軒卻是一驚:“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這裏的溫度設定得太低了?”
傅佩嘉不說話,任他把披肩輕攏。如今的喬家軒與從前是全然不同的。從前,他都是冷冷淡淡的,話更是少之又少。
後來的時間裏,傅佩嘉如同一隻提了線的木偶,站在人群中,卻恍若在荒島,茫茫然四顧,發現天地間隻有她一人而已。
那一晚的上半場,就如傅佩嘉參加過的所有宴會一樣,衣香鬢影,奢華舒適,人與人之間彬彬有禮地說著口不對心的客套場麵話。
然而,下半場則出現了叫在場所有人永生難忘的場景。
或許,人生就是這樣,沒有預兆,不可預料。
很多年後,傅佩嘉總是會想起,若是沒有那一次的搶劫,她和喬家軒的人生肯定不會是那個樣子的。
事發之時,傅佩嘉與女主人沈寧夏等人正在休息室。自從喬家軒把她介紹給女主人沈寧夏後,沈寧夏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甚至拉著她加入了一個太太團聊天。
太太團的每個人都對她極友善,言笑晏晏地說著一些旅行度假的輕鬆話題。事實上,這個會場上哪個人不知她與喬家軒之間那些狗血之事?但她們都刻意地避開,唯恐令她難堪。可見她們的良善,都是一些可以結交的人。
大家聊了片刻,忽然間,隻聽外頭響起了幾聲鞭炮似的聲響後,瞬間陷入了一片靜默。
其中有個被叫作祝太太的好看女子,側著耳朵聽了片刻,蹙著眉頭起身:“怎麼回事?外麵怎麼一下子這麼安靜,連音樂演奏聲都停了。怎麼感覺好像有點不對頭?”
“放心吧,澄溪。有你們家三元城的安哥在,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啊。”氣質溫婉的蔣太太說話輕輕柔柔的,好聽得很。
聽得此言,除傅佩嘉外的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女主人沈寧夏含笑對傅佩嘉解釋道:“澄溪的老公祝安平的外公當年是三元城的黑道老大,所以三元城都尊稱他們家那位一聲安哥。據說三元城的安哥一跺腳,三元城都會抖三抖。”
江澄溪被她們兩人弄得搖頭失笑:“你們啊,一個個都拿我做消遣。”
“不敢。給我們三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得罪安嫂……”
沈寧夏帶笑的尾音都還在空中未曾消散,便有人“啪”的一聲踹開了休息室兩扇高大的門,有兩個戴了動物麵具的人,用一把眾人隻在電視劇或者電影裏頭看到過的槍冷冷地指著她們:“你們被搶劫了!
“都給我豎著耳朵聽清楚了,這不是拍電視劇,也不是惡作劇。
“都給我出來。”
世界一秒間,從花團錦簇到了血雨腥風。
血色瞬間從眾人臉上抽去,一時間完全忘記了該怎麼反應。
劫匪再度大喝道:“都給我站起來!”
沈寧夏戰戰兢兢地起身,舉著手道:“你們……想要珠寶的話,全部都可以拿去。但是……請你們不要傷害我們。”
劫匪用搶指著沈寧夏,對著眾人冷冷喝道:“給我排好隊,一個一個出來。聽到沒有?”
祝太太首先站了起來,不著痕跡地將傅佩嘉擋在身後。另有一個太太拉著她的手,低聲叮囑道:“你可是兩個人的身子,跟在我們身後,別說話,千萬不要引起歹徒的注意。”
顯然她們幾人早已經瞧出她懷有身孕,此刻正在暗中保護她。在這樣自顧不暇的危險場合,想不到她們竟是這等溫柔敦厚。傅佩嘉唯有用眼神表達謝意,亦步亦趨地隨著她們走出了休息室。
會場裏鴉雀無聲,歹徒指著眾人:“男士們都站那裏,女士們,這裏,都給我站好了。”
麵對凶神惡煞般的一群劫匪,眾人審時度勢,不得不從。
有隻厚實黏膩的手握著她,是喬家軒。他竟趁歹徒不注意,在擦肩而過之際,偷偷地與她一握。傅佩嘉感受到了喬家軒的手用力地握了握後方緩緩鬆開,稍縱即逝間,她心頭清朗一片,她知道是喬家軒在暗示她小心。
很快,男女各自站好,排成了兩排。
戴著老虎麵具的劫匪目光陰鷙地掃過眾人,喝道:“誰是這個宴會的主人?給我出來。”
“是我。”杜維安不卑不亢地從眾人之中出列。
老虎上前一步,用槍指著杜維安:“說,密碼是多少?”
“雖然我是這批珠寶的主人,但我們這次的珠寶首飾展,已全權委托給了安保公司。除了安保公司的數個相關負責人,根本沒有人知道密碼。”杜維安指了指不遠處那位倒在地上的安保經理,“我隻知道今晚他是負責人。但好像已經中槍了,不知是死是活。”
能把搶劫計劃策劃得如此精妙的劫匪頭子,顯然不是什麼無腦之輩,他一沉吟便知杜維安的話並不假。
與此同時,另外兩個劫匪正在用電腦破解安保係統,試圖解開正在展示的珠寶和原石的安保網絡。
“老大,這個安保係統,猴子說估計需要一個小時才能攻破。”其中一個戴著兔子麵具的劫匪揚聲喊了出來。
“讓猴子加快速度。一個小時太久,變數太多。”
“是,老大。”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片驚慌中,“牛頭”咬著牙簽嘿嘿地笑:“老大,我聽說這裏的人個個都身家不菲,既然珠寶首飾現在隻能看不能拿,那不如我們先賺點利息,讓他們把身上值錢的東西交出來。”
“老虎”使了個眼色,顯然是同意了。“牛頭”便把身上的雙肩包取下擲在了為首的男士麵前:“把你們的手機等通信器材都給我交出來,還有手表戒指通通給我摘下來。”
黃品優早已嚇得腿軟如泥了,第一個把腕上的手表解了下來,打著哆嗦遞給了劫匪,隻求劫匪別傷害他。其中一個“狗頭”劫匪劈手搶過,看清牌子,一愣之後,呸地吐了口痰,朝“老虎”道:“老大,這個表我先戴著了。”
“牛頭”掃了一眼,頓時雙眼發光:“老大,這……這表抵一層樓啊。”
“都急什麼,到時候人人都有份。現在辦大事要緊。”
“老虎”說話不緊不慢,但幾個劫匪聽後卻是一凜:“是,老大。”
“都給我動作快點,別磨磨蹭蹭的。聽到沒有?手機,都給我扔這裏——”劫匪們頓時來勁了,惡狠狠地用槍指著眾人,聲音都提高了幾個分貝。
“珠寶首飾扔這裏——”
在場眾人迫不得已,紛紛解下隨身所帶的值錢物品,排隊放進了劫匪指定的包包裏。
突然,有個手機響了起來,尖銳的聲音打破了會場一片死寂的氣氛。
“是誰的手機?”“牛頭”劫匪凶狠地質問眾人。
祝安平舉著手機,從從容容地站了出來:“是我的。”
“把手機給我。”
“我建議你關機。不然我女兒會持續不停地打過來,她每晚都必須聽我講完公主故事才肯睡覺。”祝安平不緊不慢地道。
“牛頭”劫匪劈手奪過他的手機,往地上狠狠一摔,然後再用力踩踏幾腳:“這樣你女兒就打不進來了。”隨後他用槍指了指:“給我站回去。”
“都給我站好了。”
在劫匪們以為自己勝券在握,囂張跋扈地打量自己槍口下那些任他們宰割的人時,渾然不知祝安平不露聲色地與杜維安、蔣正楠等人交換了幾個眼神,示意自己已經報警了。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四周壓抑的氣氛已經緊張到令人要張著口呼吸的地步了。
在這段時間裏,不隻傅佩嘉,甚至在場的眾人都注意到了喬家軒的視線凝固一般地一直停留在傅佩嘉所在的方向。除非不得已,否則他決不挪動半分。
為首的“老虎”劫匪一直不耐煩地詢問電腦破解情況:“還要多久?”
依舊與安保係統奮戰的“美猴王”轉頭道:“老大,估計怎麼也得半個小時。”
“給我抓緊了。”他隨即用對講機問,“樓下情況怎麼樣?”
“一切正常,over(完畢)。”
每一秒都是漫長無比的難耐等待。
死寂一般的會場裏,突然隻聽“嘀嘀嘀”的刺耳警報聲響起。
“怎麼回事?”
“哪兒來的警報?”
“老大,我們應該怎麼辦?”
自以為計劃得天衣無縫,毫無防備的劫匪們麵麵相覷,頓時陷入了驚慌失措中。
“老大,我們試圖破解防火牆的時候,觸發了報警係統……”“美猴王”顫抖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後幾近無聲。
“媽的!你小子到底有沒有把握?馬上給我解開,不然我一槍崩了你!”“狗頭”用槍頂著“美猴王”的腦袋。滿頭冷汗的“美猴王”頓時點頭如搗蒜:“有有有,請老大和各位大哥再耐心等待二十分鍾。”
“牛頭”:“老大,來不及了。已經觸發了警報,我們最多隻有十五分鍾。五分鍾內無論解不解得開,都必須離開這裏。”
“老虎”點了點頭,朝“牛頭”使了個眼色吩咐道:“把這裏收拾一下,帶上幾個人質,馬上撤。”
“牛頭”在這個團夥中素來有“小諸葛”之稱,他一琢磨便懂得了老大的意思,讚一句:“老大實在是太高明了。等我們出了這個險境,這幾個人質便是我們手上的肉票。”
他和“狗頭”把包背上,挑幾隻待宰的肥羊:“你,你,你,還有你……都給我出來……”
陡然間,警察的聲音通過擴音器響徹了整個空間:“頂樓的匪徒們聽好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出來投降。”
劫匪們俱是一震。他們齊刷刷地扭頭望向了“老虎”,倉皇如過街老鼠:“大哥,怎麼辦?我們被包圍了。”
“老虎”“呸”一聲吐了口痰,粗魯地隨手拽過了自己麵前站著的傅佩嘉:“媽的,老子就算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
傅佩嘉清楚地意識到這群亡命之徒顯然不是說說而已。她嚇得緊閉雙眼,瑟瑟發抖。
忽然,隻聽喬家軒的聲音冷靜地響起:“我是曾氏集團的老板喬家軒。你把她放了,由我來做人質。在場的這些女士都穿了高跟鞋,走不快,跑不動。你們帶了也是個累贅。”
傅佩嘉一震,不敢置信地緩緩睜眼,複雜萬分地望進了喬家軒眼裏。在他黝黑如墨,素來深不見底的眼裏,此時堅毅之色一覽無餘。
為了財富不擇手段的喬家軒,竟然不顧生命危險地保護她。但轉瞬,傅佩嘉便明白過來了,他是為了她肚子裏的孩子。
看來,他是真的愛腹中的這個孩子。傅佩嘉感到欣慰的同時,在自己的舌尖嚐到了又酸又苦的百般滋味。
“曾氏集團?老大,綁了他和那個姓杜的,警察也不敢輕舉妄動。”
與此同時,杜維安、祝安平等數人暗中交換了一個眼色,得到了一個共識,紛紛站了出來附和道:“你們可以拿我們來做人質。”
“老虎”覺著有理,再加上情勢已刻不容緩了,他用槍指了指站出來的幾個人,喝道:“你們都給我過來。”
傅佩嘉怔怔地望著喬家軒一點一點地走近她,在眼神交錯的那一秒,她看懂了他的叮囑。他要她好好保護自己,保護孩子。
那個瞬間,傅佩嘉覺得自己的心似被烈火灼傷了,火辣辣的,疼得厲害。
頃刻間,變故突起,有人動起手來。
很多年後,傅佩嘉回想那個電光石火的光景,總是想不起來,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隱約隻記得那個戴著美猴王麵具一直在破解電腦的劫匪竟然出其不意地劈手奪過了為首“老虎”劫匪手裏頭的槍,而後用搶指著他的腦袋,凜然道:“虎老大,你已經被捕了。快叫你的人投降。”
“媽的,你是個臥底。”“牛頭”一聲厲聲大吼,他隨即一把抓過自己觸手可及的傅佩嘉,用槍抵住了傅佩嘉的頭,衝著“美猴王”咬牙切齒地道:“死猴子,把我老大放了。否則,我立刻殺了她。你跟我們混了這麼久,應該知道我們的行事規矩。”
喬家軒臉色大變,脫口而出:“不要!你放了她,說好的我來做你們的人質。”
這樣的焦急驚慌,傅佩嘉從未在過往冷靜從容的喬家軒身上看到過。
“放,還是不放?”“牛頭”賭“美猴王”不敢讓他殺人,於是勝券在握不慌不忙地用槍頂了頂傅佩嘉的太陽穴。
“大家都冷靜點,這樣,你放了她。你把她放了,你要錢,我有很多錢,我都給你。這裏在場的人都可以給我做證,隻要你放了她,我什麼條件都答應你。”喬家軒舉著雙手,一字一頓地跟“牛頭”談著交換條件。
他又轉頭對著“美猴王”:“無論你是臥底警察還是其他人,請你把他們的頭兒放了。大家萬事好商量。我想他們隻是求財而已,也不想傷人命的。”
臥底“美猴王”沉吟著,似有些舉棋不定。
“牛頭”惡狠狠地道:“死猴子,放是不放?我數到三,你不放,我就崩了這個女的。”
“不!”喬家軒五內俱焚,幾乎是用吼的,眸子裏充滿了驚駭欲絕。
“一。”
“快放人!你快放了他們老大!快!”喬家軒朝“美猴王”失控般地大喊大叫,毫無平日裏的半分理智從容。
在場眾人隻覺得莫名詫異。傳聞中喬家軒冷酷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利用妻子傅佩嘉一步登上洛海城富豪之位,成功後便一腳踢開了妻子。然而如今這樣心急如焚擔憂害怕,願為前妻不顧一切甚至甘做人質,完全與他們曾經聽到的傳聞不一樣。
“二。”
安靜的空間像是一把被人拉到了極處的弓弦,下一秒仿佛就會天崩地裂。在場眾人都漸覺窒息。
“三……”
話音都未落,喬家軒似一頭瘋了的野獸,一下撲了上去,扭打著去搶“牛頭”手裏的槍。傅佩嘉被這股衝擊力撞得趔趄往後,重重地跌在了牆壁上。一陣疼痛從小腹處蔓延了開來,她眉頭大皺,頓時捂著腹部靠在了牆上。
數個劫匪條件反射地舉著槍對準了喬家軒,正準備不約而同地按下——
正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祝安平等人見狀,知道情勢已刻不容緩,便手起腳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手反製挾持著他們的劫匪,試圖奪走歹徒手裏的槍。
喬家軒在與“牛頭”的糾纏中開了一槍,正中其中一個歹徒的心口。但他隻顧著保護傅佩嘉,完全忽略了自己。忽然,他身軀一震,隻覺胸口處一陣鑽心地劇痛。他緩緩低頭,瞧見了自己白色襯衫的胸口處有一朵紅色花蕊,此刻正一點點地氤氳盛開。
他中彈了。
傅佩嘉整個人已經愣住了,她仿佛魂魄出竅一般,眼睜睜地看著喬家軒軟軟地倒了過來,重重地壓在了自己肩頭。
此時,落地玻璃窗忽地一聲巨響,轟然碎裂,有數個警察拉著繩索從天而降:“劫匪們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放下槍投降。”
幾乎在同一個瞬間,有數道尖銳槍聲嗖嗖劃破了長空,在空氣裏“啪啪啪啪”地響起。
四周的尖叫聲,淩亂聲,一切的嘈雜混亂,對傅佩嘉來說,都如遙遠天邊傳來的一般。
她好像觸碰到了一些熱熱的液體,傅佩嘉怔怔地抬起雙手,隻見白皙掌心滿是淋漓的鮮血。她到了此時,腦中才反應了過來:喬家軒中槍了,喬家軒中槍了!
她哆哆嗦嗦地觸了觸他的胳膊,嘴唇已幹裂得發疼了:“家軒……”
在一起後,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名。好聽得緊。
但被喚的那個人,卻擠出一個無恙的笑容:“嘉寶,我沒事。”
這個已經遺忘了兩年的昵稱,這個專屬於他的昵稱,叫傅佩嘉驟然紅了眼眶。
怎麼可能會沒事?血不停地從他胸口湧出來,傅佩嘉拚命地用雙手堵著他血流如注的傷口:“喬家軒,你別死,我不許你有事!”
“好……以後……我都聽你的……你不許我有事,我就……”喬家軒勉力應了下來,隨即頭一歪,便人事不知了。
“不!家軒——”傅佩嘉肝膽俱裂,淚眼模糊,喚他的每個字都破碎淩亂,像寒風呼嘯中遍地翻滾的枯黃落葉。
往日裏,由於父親住院,去葉氏醫院的這條路,傅佩嘉來來回回了無數次。可從來沒有一次像今晚這樣,一條路黑黑沉沉地無窮延伸,仿佛永遠沒有盡頭。
傅佩嘉行屍走肉一般,隻知道死死地拽住喬家軒的手,生怕他會偷偷溜走一樣。
到了急診室門前,依舊不肯放。最後,是莫孝賢一根一根地掰開了她的手指:“你放心,有我在,我保證這家夥沒那麼容易死。”
不久後,李長信得知情況,也匆匆從家裏趕了過來。他見傅佩嘉不發一言,癡傻了一般站在門口,便上前道:“傅小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盡一切力量搶救的。”
傅佩嘉機械式地抬頭瞧他,帶著一種空空洞洞的茫然,好半晌後方認出了李長信。她頓時臉色大變,顫抖地抓著李長信的外套,嘶啞開口:“李醫生,請你們救他,救他。”
後來的一切,仿佛隻是電視鏡頭裏的黑幕。
傅佩嘉似發高燒了一般,昏一陣又醒一陣。也不知過了多久,李長信在她耳邊說:“傅小姐,喬的手術很順利,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隻要度過危險期,清醒過來就應該沒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待在這裏,也幫不上醫護人員半分忙。明天我們醫院會安排最好的專家醫生進行會診。等喬醒來,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
傅佩嘉紋絲不動。
李長信見她魂不附體的模樣,暗暗歎了口氣,道:“傅小姐,就算你想等喬醒過來,也先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再說了,喬在重症監護室,每天也隻有兩個小時的家屬探病時間。”
傅佩嘉怔怔低頭,這才瞧見自己的手上,長裙上,大片大片的赤烏血跡,觸目驚心。
這些都是喬家軒的血。當時她捂著傷口的時候,還是溫溫熱熱的。如今已經全部幹涸了。
傅佩嘉心頭頓時劇烈抽動,盈於睫毛處的淚珠,又啪嗒啪嗒地掉落了下來。
李長信見狀,知道再勸也沒用,歎了口氣,也隻好由她去了。
“隻要再偏幾厘米,就是心髒了——這小子命大得很,肯定能平安度過危險期的。別哭了。”這時,已經脫下手術服的莫孝賢遞了張紙巾給她。
宋貝貝得到消息,和陳雲西趕來的時候,已是天色漸白的時候了。
宋貝貝第一眼瞧見的便是頭抵在玻璃上的傅佩嘉。穿了一條薄裙,外麵披了件披肩的她石像般地站著,連兩人的到來也未有任何察覺。
“喂。”宋貝貝又驚又急,推了推她。
傅佩嘉陡然一震,動作之大反而把宋貝貝嚇到了。她見了傅佩嘉身上的血跡,頓時心驚膽戰了起來:“喂,我大哥怎麼樣了?”
“子彈取出來了,醫生說還要觀察……”傅佩嘉說每個字都虛弱得像隨時會脫力。
宋貝貝粗魯地一把推開了傅佩嘉,看見了一直如神祇般存在的大哥,此時毫無意識地躺在白色病床上。宋貝貝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
她抹了抹眼淚,惡狠狠地瞪著傅佩嘉,咬牙切齒地道:“傅佩嘉,我問你,我大哥是怎麼中彈的?”
那個混亂的光景,傅佩嘉隻記得他飛撲過來用身子擋住她的那一幕。
“反正我大哥跟你在一起就沒什麼好事。傅佩嘉,你可不可以離我大哥遠遠的,別來禍害我大哥了?”
陳雲西柔聲相勸:“貝貝,別這樣。警方都說了,這是個意外。傅小姐也不想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她不想!她其實恨死我大哥了。在她心裏,巴不得我大哥早點死呢。”宋貝貝吐出的每個字都帶著濃濃的厭惡。
“傅佩嘉,你說,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哥中槍死掉?現在我大哥生死未卜地躺在裏麵,你是不是很開心?”恨意突然如火苗躥上了眼,宋貝貝怒氣衝衝地扯著傅佩嘉的長裙,虛弱蒼白的傅佩嘉被她扯得搖搖欲墜。
忽然,有隻修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
宋貝貝愕然轉頭,瞧見了一張劍眉星目的臉。
“喂,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罵她關你什麼事!”
“我告訴你,喬家軒是我救下來的。我要不是看在她的麵子上,喬家軒哪怕在我麵前死一百次,我都會見死不救。幹嗎?瞪我!我怕你不成?我警告你,你敢碰我一下,我絕對還回去——你再瞪我試試!”莫孝賢的表情凶狠無比。
宋貝貝從未被一個男人劈頭蓋臉地罵過,一時也愣了。等她回過神來準備反擊的時候,忽然隻見這人已經鬆開了她,驚呼著扶起正眩暈倒下的傅佩嘉:“佩嘉,你怎麼了?”
傅佩嘉醒來的時候,隱約聽到身畔有人在說話。
是喬家軒嗎?他醒過來了嗎?她期待地試圖轉頭。這個小小的動作立刻引起了邊上人的注意,下一秒,莫孝賢驚喜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佩嘉,你醒了?”
“他怎麼樣了?”
莫孝賢大約是沒料到她醒來的第一句話便是關心喬家軒的,他側了側臉,半晌才答:“他還沒有醒。”
“我要去看他。”傅佩嘉掙紮著起身,莫孝賢按住了她:“你不能亂動。婦產科的吳醫生說你受了不小的驚嚇,有流產跡象,必須住院休息,觀察幾天。
“你放心,喬家軒這家夥死不了,既沒有術後感染,也沒有並發症,現在好好地在重症監護室躺著呢。”
“我沒事,我想看看他。你推我過去,我隻看一眼就回來,好不好?”傅佩嘉的語氣又低又微,恍若初生的貓咪,嗚咽不已。
莫孝賢歎了口氣,最後無奈同意。
隔著玻璃,傅佩嘉隻見喬家軒無知無覺地躺在病床上,似一株委頓了的鬆樹,蒼涼寥落。
她什麼也沒有問,什麼也沒有說,隻是靜靜地用手摸著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裏頭的喬家軒。
良久後,她才輕輕地道:“回去吧。”
傅佩嘉這兩日一直恍恍惚惚的,如一抹遊魂。
每天兩個小時的家屬探病時間被宋貝貝占得一分不剩。傅佩嘉也不跟她爭搶。除了掛點滴的時間,她總是一個人去ICU外麵,悄無聲息地陪伴喬家軒。
喬家軒不生不死地躺著。照理說,她應該要高興慶祝。他不擇手段地傷害了她,如今終於得到了報應。
傅佩嘉卻半分喜悅也沒有。她的心每天惶惶然地不知所措。
偶爾腦中閃過“喬家軒若是無法度過危險期無法醒過來的話會怎麼樣”的念頭,她心頭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刺痛。
她讓良嫂把她擱在更衣室的包包拿了來,放在病床邊。每個惶恐害怕的時刻,她總會把那件小衣服和小兔子玩具取出來,緊緊地抱在懷裏,喃喃低語:“寶寶,媽媽害怕……”但她從未把害怕的內容真正說出口。
擱在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傅佩嘉摸出了手機,看著顯示屏上並不認識的電話號碼,她按下了拒接鍵。但不過一秒,對方又撥了過來,傅佩嘉瞪著手機,猶豫了許久,終於是接通了。
另一頭傳來了黃品優的聲音:“佩嘉,是我。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傅佩嘉不說話,黃品優徑直滔滔不絕地道:“喬家軒中槍住院,未脫離危險期,市場上出現了很多對曾氏不利的傳聞。今日曾氏股票一開盤便跌停——佩嘉,不用我多說,你應該也知道這是對付喬家軒的最好時機,對不對?
“佩嘉,希望你不要心軟。商場如戰場,這樣的好機會錯過了可不會再有。”
黃品優言談切切,一再叮嚀,仿佛兩人真的是多年老友一般地關懷備至。
傅佩嘉的眉目沉沉,良久才回道:“我知道了。”
“明天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無論如何,到時候你必須給我一個答複。”
“好。”傅佩嘉疲倦萬分地吐出了這個字。
走廊上是米色的地磚,盯得久了,一塊一塊拚接在一起的地磚便似地殼運動般高低起伏了起來。傅佩嘉一陣頭暈目眩,便扶著牆緩緩地蹲了下來。
進一步是無底懸崖,退一步是海底深淵。
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傍晚時分,莫孝賢給她送來了熬得稀爛的小米粥。傅佩嘉心頭壓了重石,了無食欲。
莫孝賢柔聲勸她:“你不吃東西怎麼挺得住?”見她不聲不響的,莫孝賢便倒了半碗,端在手裏,遞給她:“吃一點吧。”
“我真的不餓。”
她的唇色猶如冰塊般透明,無半絲血色。莫孝賢再一次地憶起了傅佩嘉的那句話:“你以為我隻是舍不得肚子裏的孩子而已,沒有其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