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Twelve 如夢(2 / 3)

“其實,我一直愛著喬家軒。”

如今方知她從來沒有騙他。她不隻愛,而且還深愛。

莫孝賢定定地凝視了她片刻,心中五味雜陳:“佩嘉,你這樣下去,還沒等喬家軒醒來,你自己已經撐不住了。”

突然,病房門被人從外麵狠狠推開了,“砰”地撞到了牆上。宋貝貝一張怒臉雙目圓瞪:“傅佩嘉,我哥還在ICU,你轉身就招蜂引蝶了。你還知不知道羞恥這兩個字怎麼寫?”

莫孝賢轉過頭,冷聲道:“嘴巴給我放幹淨點。你跟我說清楚點,什麼是招蜂引蝶?什麼是羞恥?”

“就是你們的行為。”

“你哪隻眼睛看到她招蜂引蝶了?”

“我左眼右眼都看到了。”宋貝貝雙手抱胸,咬牙切齒地道,“傅佩嘉,請你記著:你肚子裏還懷著我哥的孩子。要拈花惹草,也請你先等你的肚子卸了貨。”

莫孝賢忍無可忍,脫口而出罵道:“潑婦,簡直不可理喻!”

宋貝貝忽然笑了,挑著眉毛對莫孝賢道:“對啊,我就是潑婦,我就是無賴。你是大醫生,所以你少惹我。不然要你好看。”

“你!”能叫莫孝賢這樣吃癟的,倒也少見。隻是傅佩嘉如今心事重重,一點想打趣莫孝賢的心思也沒有。

“你什麼你!少惹我!”宋貝貝針鋒相對,完全不甘示弱。

“見過無賴的,沒見過你這樣無賴的。”

“我就是無賴怎麼了!我隻要我大哥醒過來。”宋貝貝驟然紅了眼眶,咬著唇道,“你不是大醫生嗎?那你告訴我,我大哥什麼時候可以醒?這都已經第三天了。”

他們明明不是在對戧嗎?!怎麼這位大小姐好好的就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情緒轉換自如,毫無任何銜接痕跡。這演技——莫孝賢實在不得不服。

“你大哥的情況都在密切觀察中,他隨時可能會清醒。但何時會醒來,我們醫生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說得出具體時間?”

“說了跟沒說一個樣!做什麼醫生,你還不如去擺攤算命!”宋貝貝冷哼一聲,板著臉轉身便走了。與來時一樣地突兀。

第二日一早,醫生才查房完畢,黃品優的電話已經撥了過來。

“佩嘉,你的答案是什麼?我想你這麼聰明,一定可以做出最為明智的抉擇。”

傅佩嘉不言語,她默默地把擱在一旁的那個包抱進了懷裏。

但此時此刻,她的沉默就是一種變相的應承。黃品優心如明鏡。他在電話那頭得意地笑了:“佩嘉,你在哪裏?我這就過去接你去律師事務所簽字。”

結束通話後,傅佩嘉又無聲無息地怔了良久。而後,她起身拔了正在掛點滴的針頭,抱著包包,來到了ICU病房。

病床上的喬家軒依舊昏迷著。隻有邊上不斷跳動著的醫學儀器顯示著他依舊擁有平穩的生命力。

指尖所觸之處的玻璃,如水冰涼。好半晌後,她抱緊了懷裏的包包,輕輕地開口:“喬家軒,再見了。我會和寶寶好好生活下去的。”

是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

她知道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肚子裏的孩子。這是他生命中的第一個孩子,所以他拚了命地去珍惜。

但她已經決定了,她不會把寶寶給他的。

她也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與陳雲西結婚,更無法看著寶寶以後叫陳雲西媽媽。以後,他與陳雲西會有很多孩子的,想來也不差她肚子裏的這個寶寶。

所以,最好的結局便是她離開。拿著錢,帶著寶寶和父親,在一個他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用心生活。

如果以後寶寶問起的話,她會告訴他,爸爸很愛很愛他,愛到可以為了他連自己的性命也不要。

再見了,喬家軒。

再見之後,永不再見。這便是喬家軒和她之間的結局。

傅佩嘉轉身離開,再沒有回過頭瞧一眼。

到了底樓大廳,遠遠望去便看見了黃品優揚揚自得地倚在他的跑車上,似勝券在握,毫不掩飾臉上不可一世的神情。那個瞬間,傅佩嘉有一秒鍾的遲疑。

這一步踏出去之後,一切都成定局。建業黃家將成為最大贏家。

但——她還有其他選擇嗎?從來沒有。

傅佩嘉正要抬步,忽然手中握著的手機響了起來。苦笑沉吟中的她,猝不及防,渾身一震。

屏幕上顯示的是李長信的名字,傅佩嘉緩緩地滑開接聽,下一秒,手機裏傳來了李長信醇厚中帶著喜悅的嗓音:“傅小姐,你在哪裏?喬醒過來了,他隻想見你。你快來病房。”

大廳裏有來來往往的病患,有不時匆匆經過的護士醫生。然而,這一切都開始在傅佩嘉眼前旋轉顛覆,天地無聲間,她耳畔隻有數個字在不停回蕩:“喬醒過來了,他隻想見你。”

黃品優正在前方不遠處。然而那個瞬間,傅佩嘉的腳似灌了鉛,再無法向前邁開一步了。她緩緩地抱緊了包包,低頭道:“寶寶,爸爸要見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護士張雁容正與邱敏抱著厚厚的一摞病人病曆從電梯下來,隻見大廳裏站著一人,也不知在與電話那頭的人說些什麼,小臉上突然綻出了陽光,本就清雅好看的臉,頓時叫人移不開目光。

她用手肘碰了碰邱敏:“那不是傅小姐嗎?聽說她前夫最近為了救她住院了。”

“我也聽說了。”

“唉。他們這對的故事啊,簡直可以拍連續劇了。”

“是呀。你說傅小姐的前夫為什麼要救她?莫非對傅小姐餘情未了?”

“我看你是想多了……”

兩人說了幾句話,便見傅佩嘉轉過了身,邁步走向了電梯。

病床上的喬家軒目光移了過來,看到了門口的傅佩嘉,仿佛確認了她的無礙,灰白的臉上明顯釋然放鬆了下來。

兩兩相望,時間靜止。

這一刻,傅佩嘉忘記了一切,隻有眼前的這個人而已。

他還活著,已是上天的恩賜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傅佩嘉慢慢地上前走近了他。喬家軒伸過手來,虛弱地握住了她的手,緩緩地與她十指相扣。他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仿佛要透支自己餘生所有的力量與溫存,想要就這樣穩穩地與她牽著手。

兩人什麼話都無。

在這樣的光景,仿佛一切言語都是多餘的。

無聲勝有聲。

看來大哥不隻愛這個傅佩嘉,還愛慘了。宋貝貝在一旁憤憤地咬著唇,忍了又忍,忍無可忍。但見大哥臉上的歡喜之色,她不得不從頭再忍。

兩個小時後,袁靖仁得知Boss醒來,便第一時間來了醫院,與Boss進行了一番談話。

“喬先生,你昏迷的這幾天,市場上有買家一直暗中高價收購我們公司的股份。市場上有多少,他們就收多少。”

喬家軒的瞳孔微微收縮了起來。他思慮了一番,道:“我知道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隻怕是有人看上我們公司了,準備狙擊。你讓投資部盯緊市場變化,給我高價收購百分之六的股份回來。另外再看看有沒有大股東拋出手中股權。如果有的話,你第一時間通知我。”

袁靖仁何等精乖人物,一點即通:“喬先生擔心董事會裏頭的那幾個人會有行動?”

“很多事情,做最好的準備,也做最壞的打算。”喬家軒的語氣虛弱疲倦。

袁靖仁知道他所慮何事。Boss不怕其他買家提出全麵收購,他怕的是傅小姐將手中的股份賣給對手。所以才會讓他盯著有沒有大股東拋出手頭股份。

但傅小姐會不會拋掉手中股份呢?袁靖仁心裏頭惴惴不安。平心而論,易地而處,換了他是傅小姐,若是有人高價收購,加上Boss奪產的恩怨,他肯定會選擇賣掉,拿一大筆錢傍身,從此天地任我逍遙。

如果傅小姐真的這麼做,這對Boss來說絕對是一個致命打擊。

袁靖仁每天下午會到醫院來,跟喬家軒彙報一些工作,但時間都不會很長。除了第一天外,這幾日的彙報,傅佩嘉都在場。

什麼項目進展到什麼程度,什麼項目的評估已經出來了,什麼項目的標底是什麼。

這些應該都是商業機密吧。但喬家軒似乎無半分顧忌,並不讓她離開:“你在這裏陪我。”

蘇醒後的喬家軒總是喜歡握著她的手,哪怕是睡著了也不肯輕易鬆手。

這日下午,暖陽從窗戶肆無忌憚地照進來,傅佩嘉被熏得困意泛濫,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宋貝貝提了燉湯,推開門,便是一愣。

病床上的兩人頭碰頭地躺在病床上睡著,似鳥巢中兩隻相互取暖的小鳥。

宋貝貝怔在了門口處,正欲上前扯開傅佩嘉,忽然有隻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將她拖出了病房。

宋貝貝惡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莫孝賢“哇”一聲吃痛,不得不放開:“喂,你是狗啊?居然咬人。”

“誰叫你好好的捂住我的嘴?你自找的。”

“我這樣做是不讓你去打擾佩嘉的睡眠,她需要好好休息,喬家軒這家夥也是。”

宋貝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佩嘉,佩嘉,叫得可真夠親熱的。”

莫孝賢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聲:“要你管。”

“嗬嗬。管你!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兩個人如往常一樣不歡而散。

宋貝貝抱著保溫壺走了幾步,在走廊上的長椅上坐下。她瞧著遠處已成了一個黑點的莫孝賢吐了吐舌頭:“真是個討厭的家夥。”

邊上有個蒼老的聲音似笑非笑地道:“莫非你男朋友惹你生氣了?”

宋貝貝像被蜜蜂蜇了一口,幾乎要跳起來了:“那個人才不是我男朋友呢。那麼討厭的人,送給我,我也不要!”

身畔是一個衣著考究,戴了個領結的紳士老頭,他的嘴角含了一抹古怪笑意:“緣分有時會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到來。”

“你可別嚇我,我的小心髒是經不住嚇的。”宋貝貝的性子其實很古靈精怪,除了傅佩嘉和這個討厭的莫孝賢外,其他人她都願意和顏悅色以對。

“那個人真的有那麼差勁嗎?他好像是個醫生,長得也不錯啊。”

“雖然我跟他一點也不熟,但是啊,我可以跟你保證:他真的真的很差勁。”

紳士老頭望著走廊盡頭,和藹微笑。而宋貝貝的視線則是落在了自己的腳腕處,無端端地沉默了下來。

幹淨通透的窗,透進溫和輕柔的光,似金粉般,溫軟細碎地灑在傅佩嘉精致的眉眼之上,令她整個人熠熠生輝。

視線再往下,她寬鬆的衣物裏頭有他和她的骨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長大。

他的嘉寶。他和她的孩子。

喬家軒也是在那個幾乎要失去的時刻才知道,他此生曾經那麼接近過幸福。

從前,他不知道他擁有這麼一份珍寶,所以,他渾渾噩噩的,不在乎,不珍惜。所以,他輕易地鬆開了她的手。

喬家軒俯身輕輕地湊了過去,一個無比虔誠真摯的吻緩緩地落在傅佩嘉未曾隆起的腹部,珍而重之得仿佛在親吻清晨一閃而逝的珍貴甘露。

窗外,雲層倏忽,日影慢慢。

吻落下的那一秒,傅佩嘉的睫毛輕閃,她早已經醒過來了。隻是,喬家軒並不知道。

傅佩嘉思慮再三,這天晚上,她終於做了一個決定。

“黃先生,很抱歉,我想我幫不了你。”

電話那頭的黃品優臉上的興奮之情瞬間被凍住了,停頓了數秒,他急道:“佩嘉,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如今喬家軒中槍住院,曾氏股票連續跌停,正是我們全麵收購的好時機。至於我答應過你的價格,還可以再上調百分之三。難道你真的不再多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嗎?

“佩嘉,你將手頭股份出售後,便是身家豐厚的富婆,從此之後,衣食無憂,海闊天空。”

“不用了,黃先生。我不會再考慮了。”或許將來的某一天她會後悔,但此時此刻,傅佩嘉卻是心甘情願的。

“佩嘉,你不會是因為喬家軒這一次出麵救你而感動了吧?我想提醒你一下:做人做事切勿感情用事。或許這不過是他在眾人麵前洗白自己的一個手段而已。你不記得他以前是怎麼對你的嗎?!可謂心狠手辣,毫不留情。”黃品優用盡各種辦法試圖動搖傅佩嘉。

“謝謝黃先生的提醒。但是,我不會和你們合作的。這句話,我不會再說第四遍。我心意已決。”

“那好吧。佩嘉,既然你現在如此堅決的話,那我隻有期待下次有機會再跟你合作。”

“我想我們之間應該沒有什麼下次機會。”

“有道是山水有相逢。佩嘉,說不定你接下來會主動聯係我呢。”

第二天上午,傅佩嘉提了湯水在醫院門口下車,正準備進住院部大樓,有輛歐洲頂級豪車緩緩地在她身邊停了下來。

“佩嘉侄女,介不介意和伯伯我一起喝杯咖啡?”

這聲音分明是似曾熟悉的。傅佩嘉扭過頭,看到了黃民仁那一張“慈祥和藹”的臉。她連個微笑也欠奉:“不好意思,我很忙。”

“再忙也不差這一杯咖啡的時間。關於合作的事情,你先別急著拒絕我們。你如今待價而沽,完全可以聽聽我們最新提出的優厚條件。”

傅佩嘉不假思索地搖了搖頭:“不必了。”

黃品優急不可耐地插嘴進來:“佩嘉,我爸爸的意思是說你有什麼條件盡管提。比如,收購後,依然可以改名為傅氏企業。再比如,我們可以讓伯父擔任名譽董事長……”

老謀深算的黃民仁則含笑沉吟,不動聲色。

傅佩嘉默不作聲地聽完,方抬頭對黃民仁道:“兩位黃先生,並不是你們的計劃不好,相反,你們的計劃非常之好,我非常心動。”說到這裏,傅佩嘉停頓了一下。

黃品優臉上露出又驚又喜之色:“佩嘉,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的。我們給你的條件是絕無僅有的……”

“但是,計劃再好,合作的人不好的話,一切就都沒有商談的必要了。”

黃品優侃侃而談的臉頓時僵住了。

“我雖然傻,但也知道與虎謀皮這種事情還是少做為好。兩位黃先生,我想我們不會再見了。”

“佩嘉侄女,這樣吧,你再好好想想。若是有一天,你反悔了,可以隨時來找黃伯伯我。”

傅佩嘉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了。

黃品優沉著一張俊臉望著傅佩嘉遠去的身影,磨著牙道:“這麼好的機會居然就這樣錯過。見過傻的,但沒見過這麼傻這麼沒腦子的女人!”

“她要是有半分腦子的話,也不會把家產雙手奉送給那個姓喬的,讓自己淪落至此了。”媒體麵前的“善長仁翁”黃民仁,冷笑著吐出的每個字都惡毒不已。

“品優,我們這次的收購計劃已經失敗了,無謂再與她多做糾纏。馬上讓人把手上的股份分批拋出。務求把我們的損失降到最低——”說到這裏,黃民仁卻突地停頓了下來。

知父莫若子,黃品優見父親這一微愣,便不由得心中一動:“爸爸,你是不是又有什麼好計劃?”

同一日傍晚時分,袁靖仁向喬家軒彙報:“喬先生,幾分鍾前有人在市場拋出百分之二散股,價位極高。但早前一直在掃貨的買家並沒有入手,喬先生,你的意思是……”

喬家軒眉頭微蹙,腦中精密盤算:“前些日子,你說市場上有人高價收購,市場有多少他們入多少。這個隱藏著的買家分明是有計劃地衝著我喬家軒而來的……”他沉吟再三,定奪道:“吩咐下去,不必入手。”

“可是喬先生,你和宋小姐目前手頭的股份加起來不足百分之五十一……”

“加上這百分之二仍舊不足——我有一種直覺,是對方意識到全麵收購的計劃失敗,所以放棄此次的收購計劃。”

“喬先生,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喬先生,建業黃家從來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如今他們手裏有公司百分之十六的股份了,萬一他們買進增持下去的話……不得不防啊!”

“我知道了,沒事你先下班吧。袁助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素來內斂冷峻的Boss今天的語氣特別地輕鬆愉悅,甚至還破天荒地說了一句關心他的話。袁靖仁不免受寵若驚。他掛了電話後,琢磨再三,忽然醍醐灌頂般地懂了。傅小姐手中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成了決勝關鍵。如今隱身幕後的買家知難而退,莫非是他們已經找過傅小姐並遭到拒絕?

是了。這就可以解釋Boss為什麼根本不著急了。

因為傅小姐沒有背叛他。

可是,傅小姐為何沒有同意那買家的高價收購呢?換了任何人,有此機會可以報複喬先生,必定痛下殺手,欲除之而後快。

傅小姐卻白白錯過這個好機會。真是好生讓人不解。

這日,傅佩嘉在醫院走廊裏巧遇了提著公文包而來的陳雲西,便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陳雲西倒是落落大方對她微笑:“傅小姐,好巧啊。”

傅佩嘉回以淡淡一笑。

陳雲西:“不介意的話,陪我喝杯咖啡怎麼樣?”

傅佩嘉客氣婉拒:“不用,我不打擾你們辦公了。”

“公事永遠做不完的。我們倒是難得有機會可以喝一杯。”

傅佩嘉沉吟了數秒,點了點頭。

兩人進了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小店,各自點了一杯飲品。

“貝貝是不是有點難相處?”

傅佩嘉不知陳雲西為何這樣相問,但忌與她交淺言深,她下意識地撥了撥杯中的吸管,避重就輕地道:“還好。”

“你不要怪她。貝貝她其實是個很可憐的孩子。

“他們的父親去世後,她和家軒就進了孤兒院,後來又分別被兩家人領養了。從此兩個人就失散了。一直到家軒畢業回國,才找到了她。那個時候,才知道領養她的家庭由於出了問題,對貝貝很不好。”

“家軒”兩個字從陳雲西的嘴裏說出來,十分順暢自然。顯然她一直是這麼稱呼他的。傅佩嘉緩緩垂下眼簾,靜靜地聽著陳雲西接下來的講述。

“在貝貝八歲那一年,她的養父為了救她溺水而亡,她養母受不了打擊,從此精神就開始有些失常了。清醒的時候還好,但一糊塗起來,她就把貝貝當成害死她老公的殺人凶手,不是打就是罵。她的腳就是在她養母引發的一次事故中受了傷,因為當時沒有好好醫治,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所以就落下了毛病。那一年,她才十歲。”

傅佩嘉不是不震驚的。原來瞧著囂張跋扈的宋貝貝,背後的故事竟這般心酸曲折。

“這些年,貝貝吃了不少的苦頭。如果易地而處,換了任何一個人,也都很難接受好好的自己變殘疾的情況。對不對?

“其實貝貝她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有什麼得罪你的,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往心裏去。”

“陳小姐,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傅佩嘉目光探究地望向她。

陳雲西笑笑:“隨便聊聊而已。”

傅佩嘉再傻也知道陳雲西絕對不是隨便說說。但陳雲西意欲何為,傅佩嘉卻是不知。

按照宋貝貝的說法,陳雲西與喬家軒是一對。既然如此,為何陳雲西會開解自己與宋貝貝的關係呢?她不是應該各種破壞,希望自己與宋貝貝相處得越糟糕越好嗎?她不是應該像謝怡那樣討厭自己,恨不得自己從喬家軒麵前消失嗎?

陳雲西的話充滿了禪意:“其實,生活裏頭的每個人都有很多的不容易。貝貝是,你是,家軒也是。我們大家都不容易。”

傅佩嘉知她意有所指。但具體所指什麼,傅佩嘉卻是猜不透。

不可否認,若是有一天喬家軒要與旁人結婚的話,她覺得陳雲西比謝怡好上千倍萬倍。至少她光明磊落,心地坦蕩,至少她有教養,有禮貌,雖然不知陳雲西的家境出身,但她足以秒殺許多傅佩嘉認識的“名媛”。

雖然她一口拒絕了建業黃家的提議,但對未來,傅佩嘉卻是彷徨不確定的。

寶寶生下後,按照協議她便要離開。這樣的念頭每次閃過,便似有刀子在一片片地割著傅佩嘉的心髒。

可是隨著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喬家軒一天天地好轉,這個問題便一天天接近。哪怕她不去想,這一天,還是會如期而至。

傅佩嘉素來是個心軟的人,自打知道宋貝貝的經曆便對宋貝貝憐惜不已。

此後,宋貝貝再怎麼挑釁她,她都不以為意。

連宋貝貝自己都注意到了:“喂,你最近很不對勁?”她眯著好看的眼,狐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她:“你不舒服?”

“你才不舒服呢!”傅佩嘉沒好氣地回她。

宋貝貝似鬆了口氣,轉身走了。但不過片刻,又笑眯眯地過來找碴兒了:“哦,對了。今晚,雲西姐陪我哥出席一個宴會,你吃醋了吧?”

傅佩嘉從孕婦手冊中抬頭瞧了她一眼,又默默地低頭繼續閱讀。

“不過吧,就算你介意也沒用啊。你對我哥而言,不過是個代孕的孕母而已。他喜歡的人一直都是雲西姐,不是你。”

傅佩嘉“砰”一聲重重地擱下書,起身回房。

原來喬家軒說晚上不回來吃飯,是與陳雲西出去約會。

宋貝貝太看得起她了,她有什麼資格吃醋呢?

她和喬家軒什麼也不是。

明明知道如此,然而,傅佩嘉就是控製不住地去想,越想越不是滋味。

一個人抱著小衣服在臥室裏胡思亂想,挨了許久,良嫂上來請她吃飯。

晚餐的時候,果然見宋貝貝坐下來後,一直偷偷打量她。

良嫂給她端來了燕窩,低聲道:“最近,這位大小姐也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居然轉性了。我怕她老偷吃你的,索性燉了兩份,然後偷偷地藏了一份。結果她現在反倒一份都不吃了。”

宋貝貝其實心地並不壞。她隻是不喜歡傅佩嘉而已。

喬家軒回來得並不晚,他在宴會待了不過片刻,便與主人打了聲招呼:“周先生,不好意思,我還有事,想先告辭了。”

周先生自然知道他中槍一事,今日病情初愈便撥冗前來,便已經是給足自己麵子了。他自然萬分殷勤體諒。

回到家,傅佩嘉已經睡了,喬家軒便放輕了腳步,躡手躡腳地進了浴室衝洗。

流水淅瀝中,喬家軒忽然聽見了一聲從臥室傳來的呼叫。他一驚,也不顧自己全身濕淋淋的,隨手取了浴巾,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隻見傅佩嘉的臉皺成一團,正表情痛苦地捶著腿。

“我來。”喬家軒忙上前抱著她的腿,輕柔地替她揉抽筋的腳。

傅佩嘉的目光怔怔地停留在他的胸上,如今那傷口隻剩下紅紅的一個圓疤了。隻要再差數厘米,她或許便再也不能看到他了。

曾經她那麼厭惡他,希望他永遠不要再出現在自己的生命中。然而,在那一刻,她卻後悔了。她希望他活著。

哪怕心底依然有恨有不甘有萬般委屈,她還是希望他活下去。

“已經全好了,不信你摸摸。”喬家軒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抓著她的手覆蓋了上去。

凹凸不平的表麵仿佛是炭火,燙得傅佩嘉驟然鬆開。

喬家軒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笑意,手上卻依舊不輕不重地幫她揉捏。

好一會兒,傅佩嘉疼痛減緩,總算是放鬆下來。她往軟綿綿的枕頭上蹭了蹭,舒服地找了一個姿勢,漸漸困倦了起來。

喬家軒仿佛不會疲累般,一直地在她腿間、腳上按摩。

睡意如窗外月光無聲息地浸潤過來,傅佩嘉沉沉地睡了過去。白嫩幹淨的臉蛋,眉目如畫。還有他曾經流連不已的唇,嫣紅若花瓣。

喬家軒一時便怔住了,他伏下了頭,用唇輕輕柔柔來來回回地吻她的唇。

傅佩嘉半點不知。

凝結若琥珀的空氣裏,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低低響起:“嘉寶。”

隔了好久,他又喚了一句:“嘉寶。”

喬家軒依然記得當年在紐約,他醒來時被悠揚的琴聲吸引,來到了客廳的情景。

漫天席地的暮光裏,風吹簾動,傅佩嘉粉頸低垂,溫柔彈奏。清新幹淨的琴聲在她指尖跳躍……

這偶爾撞見的一幕,似子彈般射中了喬家軒的心髒,令他全身戰栗。

若是以後有個孩子,她一定會在鋼琴一旁耐心教導。孩子多半不會聽話,搞不好還會跟她頂嘴鬥氣……喬家軒失神地幻想這一美好畫麵,靠著牆不知不覺失笑。

這麼些年後,喬家軒一再回想自己是何時愛上傅佩嘉的。他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準確的時間點來。

喬家軒隻知道,那一次的紐約度假回來,他開始不斷地在辦公途中想起傅佩嘉,嘴角帶著不受控的笑意。

某一天,袁靖仁無意中說了一句:“喬先生最近瞧著心情很好,是不是有什麼喜事?”

喬家軒驟然心驚,方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刻意地讓自己忙於傅氏的工作,盡量地遠離甜美誘人的她。

他一再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

你不能動心的,喬家軒。

動心,你就輸了!

可是到最後,他還是一敗塗地。

喬家軒慢慢地將傅佩嘉的手握在了自己掌中。黑暗無聲中,牢牢地與她十指相扣。

她從來不知,他欺騙她的那段日子,是他前半生最歡悅的一段時光之一。唯一能夠與之媲美的,大概隻有他的孩童懵懂期,父母雙全,他還是被捧在手掌中的曾東廷。

“嘉寶,對不起。

“嘉寶,等你生下寶寶,我就告訴你曾經發生的所有事情。如果到時候你能夠原諒我的話,我們就忘掉一切,重新開始。好不好?

“嘉寶,你還是愛我的,對不對?”喬家軒的聲音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

但回答喬家軒的,自然隻有一室安寧靜謐。

醒來的時候,傅佩嘉發現自己占據了一大半的床鋪,喬家軒早已經不在了。她伸著懶腰起身,手指間有種怪異的禁錮感覺,傅佩嘉迷迷瞪瞪地抬手。

在清淺溫柔的晨光裏,她在自己的指上看到了曾經熟悉的那抹璀璨光華。

這枚婚戒當時不是已經被自己賣給當鋪了嗎?但轉念又一想,現在的喬家軒想要買一枚一模一樣的婚戒,對他而言又有何難度呢?!最多不過是定做一枚而已。

她唯一不懂的是,喬家軒為何要多此一舉地再弄一枚戒指來戴在她手上。

傅佩嘉凝視半晌,忽然覺著不對,這枚戒指的戒環瞧著分明是舊物,難道這真的是她當掉的那枚不成?

但是與不是,她都不會去問喬家軒的。

傅佩嘉又無聲無息地發了一會兒怔,便垂眼輕輕地拔了下來,擱在了床頭櫃上。

梳洗完畢,傅佩嘉趿著拖鞋進了更衣室,她忽然被擱在一角的一大排紙袋吸引住了目光。

喬家軒買了什麼,這麼多紙袋?

打開一看,居然都是嬰兒服。男的,女的,各種款式各種顏色,一應俱全,幾乎都可以開一家童裝店鋪了。

傅佩嘉拿起了一件可愛的藍白小T恤,小小的衣袖,小小的領子。還有白色的公主蓬蓬裙,層層疊疊的柔軟紗質。每一件都可愛得讓人愛不釋手。

傅佩嘉的心都不知不覺地柔軟了起來。

莫非他看到過自己買的那件小衣服?應該不大可能,她每次都趁他不在的時候,才會偷偷地從包包裏取出來。

她正在胡思亂想間,喬家軒的聲音輕輕地在身後響起:“每件都好看。不知道怎麼選,索性都買了。”

整個房間,刹那間幽深沉寂若深流靜水。

傅佩嘉自然不知,昨天是袁靖仁的生日,喬家軒便借此名義犒勞手下,中午請了總裁辦的所有人員去用餐。無意中路過了一個嬰兒服飾的店鋪,他被櫥窗裏布置的服飾吸引了腳步,完全拔不動腳。

年紀輕輕的女店員羞澀地偷偷打量了他許久,方鼓足了勇氣走上前來:“先生,想要買小王子的衣服還是小公主的衣服?”

喬家軒被問住了,一時怔在了那裏。他笑了笑,側臉線條無比溫柔:“現在還不知道。”

女店員被他臉上綻放的寵愛表情牢牢地吸引住了目光,心中不禁暗道:不知是哪個幸運女子竟可以擁有如此出色的老公。

喬家軒被店鋪裏的衣服弄得眼花繚亂,想了想後,便抬手指了指:“這幾件,這幾件,還有這些,我全要了。”

女店員張大嘴,吃驚得幾乎可以吞下一個雞蛋了。下一秒,她便驚喜交加地回過了神:這是隻肥羊,還是隻英俊的肥羊。

於是,她立刻動作利索地取過衣服疊了起來:“好好好,我立刻全部給您包起來。”

喬家軒緩緩走近了傅佩嘉,取了件薄開衫替她披上:“今天天氣很好。我做了三明治,讓良嫂準備了一些食物,我們去湖邊野餐。”

傅佩嘉在他的手上,看到了同樣的光芒。

這是婚戒上的鑽石所折射的光華,如花朵綻放。

她和他曾經的婚戒,如今正安安靜靜地戴在他手上。

喬家軒這到底是何用意?傅佩嘉並不懂。

如今的傅佩嘉麵對著喬家軒,總是波瀾不驚的淡然。無論喬家軒怎麼對她,她都仿佛是個觀眾一般地冷眼旁觀,不動聲色。

不要去了解,不要去懂得,這樣自然會少受點傷。

那個下午,兩人終於在自家屋子邊野餐了。

很多年後,傅佩嘉一直記得那是一個微風吹拂如親吻般美好的下午。

喬家軒帶了漁具,傅佩嘉帶了花木蘭,在草地上紮上了帳篷,鋪上了野餐毯。

太陽光照在身上,似被大大的毛絨玩具擁抱住了一般,一片懶洋洋的溫暖安心。這樣的溫度裏,不過半晌,日漸嗜睡的傅佩嘉又覺著漸入夢境了。

蒙矓睡去前的最後印象,是喬家軒垂釣的挺拔的身形,一如他身畔的樹木。

喬家軒替傅佩嘉蓋上了薄毯,又俯身吻了吻她微隆的腹部。而後,他雙手枕在腦後,緩緩地躺在她身畔。

日月湖粼粼的水麵閃著碎金般的光澤,偶爾有落葉飄墜其上,泛起淡淡的漣漪。碧藍天空中,有雲朵以各種形狀大片大片地蔓延過這座城。不時有嘰嘰喳喳的鳥雀“刺”的一聲從樹叢鑽出,“撲棱棱”地拍打著翅膀飛向天際。

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被不動聲色地浪費掉了。

但是,喬家軒覺得這樣的日子,該死地好。

如果可以,一輩子就這麼浪費下去吧。平平淡淡,無波無瀾。

但是,真的可以嗎?她把戒指取下來扔在床頭櫃上。這是種拒絕,他心知肚明。

傅佩嘉酣睡著,對喬家軒的心事自然半點不知,醒來後,指尖的不舒服感再度浮現。

緩緩地抬起手,從樹枝間篩落的細碎陽光跳躍在指尖,她被亮光閃了眼。

手指上不知何時又戴上了那枚婚戒。

她分明取下來把它放在床頭櫃上了,為何又在手上了?!

不遠處,喬家軒坐在椅子上,花木蘭則在他腳邊轉著水汪汪的眼滴溜溜地張望。

這樣的場景——屬於他們三個人的下午。

或許過了,再不會有!

傅佩嘉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無聲地沉默了。

那裏又開始酸疼了。

這一上午,推門進了病房,傅佩嘉看到了父親衣冠整潔精神煥發地在窗前。聽見了聲響,傅成雄含笑轉身:“佩嘉。”

“爸爸,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傅佩嘉驚喜不已。

“佩嘉,陪爸爸去一個地方。”

傅佩嘉賊兮兮地笑了,打趣道:“爸爸打扮得這麼英俊不凡,是準備要去哪裏?”

傅成雄也神秘不已:“你陪我去就知道了。你鍾叔叔的車子停在下麵等我們呢,咱們走吧。”

“好。”

然而,等鍾秘書的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傅佩嘉卻愕然了。這是傅氏大樓,鍾秘書怎麼會把車子停在這裏?

下一秒,父親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佩嘉,陪我上去轉轉。”

“爸爸,你現在身體都還沒完全康複,醫生說了你不能多操心。再說了,也沒什麼好看的。”傅佩嘉試圖打消父親這個念頭的同時,不斷地用眼色向鍾秘書求救。但鍾秘書今天不知怎麼了,對她的求救信號完全視若無睹,根本不接收。

傅成雄對她微微一笑:“你放心,爸爸沒事。走,陪我上去瞧瞧去。”

頂層大會議室裏頭,各位董事會股東此時正在對公司發展的各項計劃舉手表態。

喬家軒:“關於收購疊翠灣的地皮一事,大家有什麼更好的意見或者建議?”

眾人被他不溫不火的目光淡淡掃過,一時俱不說話。

“既然在座各位都覺得沒有問題,不反對的話,那我們就全力進行這一項目的收購計劃。”

“不,我反對。”緊閉著的兩扇會議室大門突然被人推開了,坐在輪椅上的傅成雄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一時間,會議室裏的眾人你瞧我,我看你的,麵麵相覷,皆不知傅成雄的出現唱的是哪出戲。

喬家軒的目光在傅成雄身後的傅佩嘉身上凝住了數秒,方開口:“傅先生,這個項目的具體情況你並不清楚,要不你去我辦公室稍等片刻,等下我再跟你詳細說明一下。”

“不用了,喬家軒。從現在開始,所有你同意的項目我傅成雄都反對。”

此話一出,會議室的氣氛霎時間有了幾分緊繃。

喬家軒劍眉一挑,徐徐地靠向了椅背,若有所思地道:“傅先生今天以什麼身份來反對?”

傅成雄從輪椅上起身,氣定神閑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在座的眾人:“今天我傅成雄代表我女兒傅佩嘉,也就是以本公司股東的名義在這裏反對你的所有提案。無論你喬家軒提議什麼,我都反對。

“而且今天我要在這裏發起一個動議,撤銷你喬家軒的董事會主席一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父親的樣子怎麼看著並不像失去了所有記憶?

喬家軒不動聲色地道:“如此看來,傅先生已經恢複記憶了。”

“我從來都未曾失憶過。何來的恢複?!”

麵對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傅佩嘉如遭雷擊般地驚愕至極。她下意識地抬眼望向了喬家軒,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些東西正在漸漸地碎裂成塊。

傅佩嘉全身冰冷地反應了過來:喬家軒誤會她知曉所有的一切。他以為她一直以來都在處心積慮地騙他,算計他。

“現在,本人傅成雄代表我女兒傅佩嘉在這裏發起一個動議,撤銷喬家軒的董事會主席一職。讚成的股東請舉手!”

“啪啪啪”三聲,喬家軒笑吟吟地為傅成雄鼓掌:“這個想法不錯。”他的目光緩慢冰涼地掃過麵前的眾人:“看來在座的已經有人被你收買了。說吧,是誰?”

傅佩嘉瞧見了喬家軒無名指上晃動著的光亮,閃爍之間如利劍直刺她的雙眼。

“喬家軒,在商場上,從來都是利字當頭。我與黃民仁幾十載老友,當日他既然可以助你拿下我傅氏,今日他自然也會為了利益拋棄你。”

建業黃家,在商場上從來都是有奶便是娘。

聞言,喬家軒輕描淡寫地一笑:“原來是黃先生。隻是據我所知,就算你加上黃先生手中的股份也不夠逐我出董事局。”

“不錯,他們是不夠。但是,還有我!”

一片如古墓般的死寂中,有個熟悉的蒼老聲音從門口響起。

竟然是薑老頭。

薑老頭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下一秒,令傅佩嘉更為瞠目結舌的是,陪著薑老頭進來的那個人,竟然是西裝革履、一身商界精英打扮的莫孝賢。

莫孝賢站在傅佩嘉身畔,不急不緩卻擲地有聲地道:“喬家軒,我代表立山銀行集團支持傅成雄先生。加上我們立山銀行手裏的股份,夠不夠把你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

這一個上午,短短的十幾分鍾,於傅佩嘉而言,整個世界再度覆地翻天。

她呆若木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莫孝賢對她溫柔微笑,旁若無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幫伯父拿回他應得的——你喜歡嗎?”

兩人竊竊低語,男人含情脈脈對著心愛的女人微笑,眼神裏頭的愛意一覽無餘。這一切都分毫不差地落到了喬家軒眼裏,他的瞳孔瞬間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