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韓宇先在跑步機上聽著音樂跑了半小時的步,年紀漸大,不鍛煉,這形象就漸漸不能看了,但是人到了一定年紀,外貌所能爭取到的好感會越來越少,其實他並不介意,隻是健康還是很重要,還是,看到朝歌的時候,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鬆垮下來的身材,什麼時候都保持著積極向上的姿態,於他而言,是最重要的,也是他永遠給朝歌看到的一麵。
跑完洗了個澡,整個人清爽不少,首先刷了微信,他的微信很少加人,他設了限製,因為並不想讓人知道他的生活狀態,也不想見誰天天曬吃曬情曬娃曬一切可曬之事。
真羨慕別人的生活可以曬出每一個細節。
如此的光明正大,如此的理所當然。
他點開朝歌的微信,並沒有新的內容。他倒希望他像其他人一樣,曬吃曬喝曬工作——哪怕是曬他的愛人。可朝歌和他一樣,沒有習慣把私生活給人圍觀的習慣。
偶爾也有一鱗半爪的。
比如前天朝歌發了張酒店門口的半邊燈,韓宇便知道,朝歌和程佑寧去吃飯了,那天,是朝歌昏迷被程佑寧找到的日子。
上月他還發過一張陽光沙灘大海的照片,湛藍的海水,潔白細碎的沙,不經意間闖入鏡頭右下角的腳趾頭,韓宇把照片存了下來,上傳到電腦,點擊,放大,一寸一寸地,再一點點挪移,那隻腳趾頭露了出來,那是朝歌的腳,指甲修得幹幹淨淨,圓嘟嘟的,一個瘦子的腳趾頭居然是肉肉的,可愛得想讓人咬一口。
更早的時候,放了張酒杯的照片,那酒杯放在木質粗紋理的桌麵上,杯子底壓著張邊緣有花邊的圓紙片,杯子裏尚有一點點褐色的酒,冰塊尚未融化,可見是在酒吧裏拍的,隻有一個杯子,韓宇甚至肯定朝歌是一個人在酒吧,而一個人夜晚在那裏,肯定不是體驗生活,其時他拿出電話,按了幾個號碼,又一個個按了刪除。
最終什麼也沒做。
做兄弟要有做兄弟的自覺,除默默支持外,並不需要過多的關懷,需要不被打擾的空間,在他需要的時候,提供上自己的肩膀,或者懷抱。
而自己需要做的,不過是令自己強大些,站得夠直,站得夠穩,當他沒有力氣和勇氣的時候,不管以何種姿態靠過來,甚至是撲過來,他的肩膀和懷抱都要足夠有力,足夠堅定,足夠提供最溫暖的庇護。
這是他最後也是唯一的姿態。
他其實沒有結婚也沒有BB。
他什麼都沒有。
所謂的善意的謊言,隻是不想朝歌擔心,更不想他歉疚,一切都抵不過甘心情願四個字。
其實韓宇挺樂意有微信這個工具,朝歌雖然不愛現,可偶爾的一鱗半爪,他就拚湊拚湊出他的生活軌跡,知道他的喜與樂,知道那個人,一直陪伴在他身邊,用現在的小年輕愛用的話來說,程大教授化身為忠犬,化身為超級保姆,化身為二十四孝男友。
朝歌值得他那麼做。
朝歌值得任何人最純真的愛。
程佑寧純不純真不真就姑且不計,經過時光的洗滌,他的眼睛終於看清了,他的心終於沉澱了,他的腳步終於停了下來,繞著朝歌一個中心轉得不亦樂乎。
過了兩天,韓宇去廣州參加同學聚會,工作多年,同學們牛叉牛13的很多,一個比一個厲害,韓宇默默地坐在角落,他工作平淡,下麵的分局沒什麼大案子,大多時候他一個指頭都能搞定事情,毫無挑戰性,感情生活嘛,空白,沒啥好說的,唯有默默喝酒。
這時有電話進來,拿出一看,居然是朝歌。
朝歌這個家夥,一年半載也不會給他一個電話,也是的,像他們這樣知根知底的兄弟情誼,高興的事情不必說,不高興的嘛,更不必說了,何必讓對方跟著心裏七上八下,兩相不得宜。
他也不會打電話給朝歌。何必徒增加些什麼。
大家都習慣了“自己撿生”,自己解決自己的問題。
大家都好好地活著,你在這裏,他在那裏,你知道我,我也知道你,就足夠了。
韓宇按了接通鍵,“朝歌,”一邊走進洗手間,把門關上,裏邊安靜不少,“有什麼好事,打電話給我?”
“沒什麼,就是想打打你的電話。”朝歌的聲音很輕快,旁邊似乎有人小聲嘀咕了句什麼,不用說,那是程大教授。
“我在廣州。”韓宇說。本來沒打算見他,既然他打來電話,那麼算一個巧合,有意避著就落痕跡了,見一見也好,權當再一次的淬煉。
“在哪裏?”朝歌問。
韓宇把地址定位了,發了過去。馬上就聽朝歌說,“等我。”
韓宇掛了電話,繼續聽同學們牛吼著老男孩。
青春如同奔流的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