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於堇深知世家名媛們對她的提防,從前也不過是念在她爹單於盛的麵子上,名媛們來單於府上找她遊玩宴會,也是家裏催著趕著來,哪裏有多少知心知己。她自幼性格耿直,說話直來直去,女孩家的玩意一概不會,更無耐心聽她們的心事,她們心底裏也很厭惡她孤傲、冷硬,還會轉眼玩得一身泥來弄髒自己的漂亮衣裳。
“聽說鍾離屏是她的女婢,幾時的事?”
夏侯芝稍感不適,如過堂審問的犯人般,尤其對著單於堇這張易容後蠟黃的臉,嗯了一聲眼望樓下窗外,淅瀝小雨沿著屋簷,飄落在闌幹上,漸漸地打濕一片。
“茹蕊對我提起過這件事,自王姑娘回到景悅樓,茹蕊便料到她早晚會有行動——”
“你和二嫂是怎麼認識的?”夏侯芝盯著單於堇的臉,想從她的眼神中找出答案。
單於堇很沉得住氣,眼神微微而笑。夏侯芝輕慢地瞥了一眼,冷漠地又看向屋外的雨天,她不擅長與人爭吵,尤其是單於堇現在的身份,自從進了袁府大門,夏侯芝也未曾料到她越來越看重身份、分寸之事,她將來是要坐上袁府女主人位子的人,私底下的事不能不顧及。
“趙家過去在汴京開過一間小酒樓,鮮魚湯尤其出名,我爹在世時常去酒樓吃酒。到了臨安以後,趙家的小酒樓也經營過一段時日,再後來搬去了越州。我年幼時,我爹常帶我去趙家酒樓打牙祭,因而見過茹蕊幾次。”單於堇緩緩道。
夏侯芝不置可否,冷漠地說:“二嫂有吩咐你的話麼?”
單於堇估摸是否要將她知曉的情況如實告知,以夏侯芝眼下對她的成見,隻會引來更多的齟齬,引起袁府的疑心。
“茹蕊的意思暫時讓我來幫點忙——”
“你?”夏侯芝實在沒忍住,提高了嗓音問,眼神睃了她一眼,“景悅樓什麼樣的地方你可知道,袁府什麼身份的人家,你可明白?要是讓人發現我來這裏見、見一個江湖中人,你可會發生什麼?”說到最後,她忍下了重提單於家族的滅門,隨著鍾離鴻因的入獄,江湖上、朝廷裏傳言真真假假,她雖未必相信單於果真清白,未到水落石出,她並不想與之牽扯到半分。
“日後的這些事,倒也難說。眼下的這件事,倒是直接牽扯到袁少夫人您的地位。”單於堇不慍不怒,語氣溫柔。
夏侯芝打了個寒噤,這正事她最為擔心的事。她爹處處對袁府禮讓三分,夏侯楓與南宮黛的婚事,是夏侯籍籌劃多年的大事,為能介入泉州的造船坊,苦心孤詣地各方收買人心。若非南宮弗正值家族派係鬥得不可開交,這門婚事壓根說不上。
婆婆沈微瀾與她吃茶、話家常時,有意無意地暗示她娘家人懂得經營,將來袁府還得仰仗夏侯家的幫忙。夏侯芝聽了心裏砰砰直跳,這是在誇讚她身為新媳婦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