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悅樓。
鍾離屏端了一盆熱水走進廂房,一瞧屋裏沒人,放了水盆去院子裏找。果然,隻穿了件夾襖的王琪站在一株梅花下,出神地看著,渾然未決有人靠近。
“小姐,這可要著涼啦!”說著,鍾離屏將手上那件厚實的長袍替王琪披在身上,輕輕拂去她發絲上的霜,顯然已佇立良久。
王琪茫然地轉向她,仿佛未認出眼前的人是誰,半晌才咯咯地笑起來,道:“看你著急的,我在賞梅呢,這枝開得真好看。”
鍾離屏陪著笑了笑,說:“我去拿剪子來,剪了插在書桌上的瓷瓶裏,小姐隨時都能看。”
王琪裹緊了身上的長袍,打了個激靈,說:“真冷啊,咱們回屋去。”
小彤捧著熏香爐走進屋內,頭上滿是雪花,在溫暖的屋裏很快融化了,雪水順著額頭落在襖子上,濕了一片。鍾離屏拿了毛巾給她擦,她嗬嗬一笑,道:“我剛聽說了一件事。”表情神秘兮兮地等著鍾離屏來問。
果然,鍾離屏逐了她的意,道:“什麼事呀?”
“聽說少夫人帶了丫頭偷偷跑出去,不知誰跟少爺說長道短,少爺忽然跑去少夫人屋裏質問,兩人大婚至今也沒說過幾句話,這會兒吃起飛醋了。小雪那丫頭躲在牆角偷聽,急得快哭了。”
“這麼嚴重?”鍾離屏一臉擔憂,心裏差點笑出來,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自打落難後再見夏侯芝時的尷尬,仿佛她是瘟神,沾著她,便沾染了晦氣。
“可不是嘛,小雪口風緊,娘姨、丫頭們每一個問出口風的,這會越鬧越厲害,誰也不去勸,也沒人去知會老爺、夫人。”小彤表情含著幾絲苦惱,一雙眼睛恨不得立刻飛過探聽仔細。
“這事可大可小。”鍾離屏回頭望了一眼對著梅花發呆的王琪,悄聲道:“要不你再去瞧瞧,萬一有什麼事,也好盡早派人去知會老爺、夫人。”
小彤正中下懷,放了熏香爐就要走,一想不對,支支吾吾道:“小姐這裏——”
“我去說。”鍾離屏微笑地說,“熏衣讓我來,你快去便是。”
小彤飛也似的跑了出去。鍾離屏抱著青瓷三足熏香爐放在臥室內,從一個小木盒裏拿出香丸,在點燃的碳火上添上香丸,王琪手上拈了一枝梅花,嘴角微微而笑,道:“這香丸倒是清幽。”
“屋子還剩了一點,明天就讓娘姨去添些。”
王琪端起茶盞喝了口,一雙妙目在鍾離屏身上一轉,道:“小彤哪兒去了,一上午不見人。”
鍾離屏忙把小彤聽來的事說了,王琪聽得難掩臉上笑容,主仆倆誰也不先笑出來,怕是隔牆有耳。
王琪心想著早些時候一張放在她床榻上的紙條,沒有落款,不知容易驚醒的鍾離屏可有看到,紙條上寫了夏侯芝去見趙茹蕊的友人。這“友人”會是誰?袁少秦忽然吃起飛醋,怕是突然醒悟自己有了妻室,萬一鬧出醜事,在他一幫狐朋狗友麵前顏麵盡失。夏侯芝這麼著急去見外人,除了婚配之事再無其他。王琪暗暗納罕,趙茹蕊隻是夏侯家的二少夫人,能影響得了夏侯籍,何況她至今無子嗣,在夏侯府的地位又被歌姬姚清荷威脅著,她反倒有心思來管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