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邊廂夏侯芝獨自坐在床頭,滿麵愁容,新婚丈夫袁少秦摔門而去,等在門外看閑眼的下人們麵麵相覷。
女婢小雪在房門上輕輕叩了一下,絞著手聽屋裏的動靜,好半天才聽到屋裏有了點動靜,夏侯芝的聲音幽幽地傳出:“進來。”
其他人忙裝作忙碌的樣子走開,眼珠子不時瞥向那間新婚廂房。
這天一直到傍晚,趙茹蕊才得到消息夏侯芝與袁少秦的爭執,新婚夫婦之間的事她不宜過問,從小雪傳來的消息推測,夫婦倆的感情並無絲毫進展,景悅樓依舊夜夜笙歌,鶯鶯燕燕不斷。想到自己和夏侯杉之間,更是無言以對。
姚清荷拂曉起床梳妝打扮,從小築館的後門悄悄出去,雇了輛馬車去廟裏燒香,不知是避人眼目抑或是夏侯家沒有多餘的車給個小妾用。趙茹蕊所住的繞園廂房與她相隔甚遠,小妾的一舉一動總有下人通過女婢報送。隻要趙茹蕊還是夏侯家的女主人一天,下人們明麵上總是要來討好。
不知為何,近來趙茹蕊隻覺心頭異常煩悶,人疲神乏,常常為了些小事生氣上火,早些時候連公公夏侯籍讓人送了些藥材和時令果品。她心裏明白,一定是因為她責罰的下人事,她來到夏侯家無人敢對她不恭敬,即便丈夫夏侯杉不在身邊,誰也不敢稍有怠慢她一分半點。趙茹蕊威而不怒,責罰做錯事的下人分寸拿捏得剛好,商鋪老板的女兒,自幼見慣了各色各樣的人,娘姨們對這位二少夫人服服帖帖,一聽說二少爺帶了個歌姬回來,一個個都打定主意要給那歌姬臉色看。
姚清荷在歌館酒樓見慣各色麵孔,那些娘姨、女婢的嘴臉,她不屑一眼便知道是個什麼來路。待住了十天半個月後,她時不時撫著腹部,立時便讓娘姨們發覺了,單單一個清晨,府裏打雜的、做細活的各方下人們都曉得了。立誌要給她臉色看的下人們堆著笑地客氣起來了,連才見過一麵的下人也殷勤地來問,可需要些什麼,賬房裏正在統計,過兩天就給送到小築館。
夏侯杉也聽到了風聲,白天無人見過他去小築館見姚清荷,夜裏聽說是不去繞園廂房了,原本以為夫妻倆久別勝新婚,卻又冷淡了起來。
趙茹蕊嫁進夏侯家,夏侯籍礙於長輩與兒媳之嫌嘴上不提,心裏哪能不惦記著子嗣繼承問題,瞧南宮府內鬥得昏天黑地,夏侯籍頗有感觸。如今一個身份來曆卑賤的小妾有了身孕,在規矩甚嚴的夏侯府內激起千層浪,下人們察言觀色麵上遮掩得滴水不漏,私下一個個猜嫌姚清荷怕是要母以子貴了。
夏侯籍的夫人在世時極其講究規矩,但凡觀察出下門們牆頭草做派立刻便被打發出去。老夫人吃齋念佛,說是見不得這等勢利小人,要府內的下人們各司其職,不許多嘴多舌。這條規矩的嚴厲執行,倒是收效甚好,三兄弟之間齟齬不斷,大是大非上不含糊,絕不讓外人看笑話。
因而趙茹蕊心裏清楚透徹,萬一有天夏侯杉要做出選擇,他恐怕是不會顧念她的。人真正是奇怪,她在乎起他了,卻越來越覺得他遙不可及,哪怕是風塵女子姚清荷,趙茹蕊心裏也無把握。她心裏的苦或許嫁做人婦的夏侯芝能體諒幾分,她在府裏的一舉一動都會引來下人們的目光,隻要她顯出一分退讓,她便輸了,她可不稀罕夏侯杉的憐憫……她越想越氣,衣袖一掃,茶碗掉在地上碎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