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鹽不進。熊葦暴躁的倒背著手,在書房的當地上走來走去,時不時停下,用手指著仍舊在低頭寫字的群粲,
——你……你……你你你……
不忿歸不忿,熊葦有把柄捏在人家手裏,並不敢太強硬,也隻得聽群粲擺布。
——生活習慣方麵,我幫你列個單子,你背熟了,到時候就照著做。忘記的時候,我隨時會提醒你。這書麼,每天十個字,每個字寫一百遍,然後背一首詩,讀一篇文章,很簡單的。
熊葦的表情和姿式那就是一句諺語,死豬不怕開水燙。群粲假裝沒看見,拿起手裏寫好的紙,
——這是今天要寫的字和背的詩,現在就開始吧?
——今天?今天放假誒!
——書院放假,正好用來補課麼。你比人家落下何止十萬八千裏!好了別廢話了,午飯前把字寫完。
說著,起身讓出書案前的位置。熊葦看看,實在躲不過去了,萬分不樂意的磨蹭到椅子前麵,看看旁邊站的兩個丫頭,
——你們倆站這幹嘛?
兩個人自打那天在山上就有點害怕她,現在被她黑著臉一吼,都嚇得一個哆嗦。互相看了看,趕緊低下頭。
——你去幫我倒杯茶。對了,叫什麼名字啊?
熊葦指了指穿粉紅衣服的一個,一邊在桌子前麵坐了下來。
——回少爺,我叫蒹兒。
——啊?什麼?
熊葦回過頭,詫異的看著她。那個叫蒹兒的臉急得都紅了,小聲地又重複了一遍,
——我叫蒹兒,少爺。
——尖……尖兒?那,那你呢?
熊葦又轉向另一個。
——我叫葭兒。
——這是人名麼……你們老爹也太取巧了點!以後你們倆就叫小紅小綠!又好聽又好記!什麼尖兒甲兒的,也不怕咬著舌頭……
——啊?這……
蒹兒有點為難的囁嚅著,想爭辯又不敢的樣子,
——怎麼?不樂意啊?爺我買了你們你們就得聽我的,我家裏——
——她們的名字是我起的,已經告訴李媽寫了名冊了。
一旁的群粲聽不下去,阻住了熊葦的強勢更名言論,拿起她放在旁邊桌上一堆折扇看著。
——我就說麼……正常人也起不出這種名來……
——少廢話!快點寫字!
熊葦不再計較丫頭的名字,埋頭在書案上,抓著毛筆歪歪扭扭的寫起字來。群粲打開一把竹骨絹麵的扇子,發現是把兩麵都空空的裸扇,便合起來放下,又打開一柄象牙韌紙的,依舊是空白,不禁奇怪的地發出訝異聲,熊葦聽見了,抬頭看見她在玩扇子,不在意地說,
——看上哪個就拿哪個吧,反正也是要堆到庫房裏,那些東西送人都不行。
——你為什麼不用?
——都沒寫上字怎麼用啊?
——找人寫上字不就得了?
——不要,他們那些會寫字的人老是耍我,上次寫了一首淫詩在上麵,我又不認識,叫夫子看見了,手心都給我打腫了。
熊葦一邊寫字一邊說話,頭也不抬,群粲聽她說覺得好笑,又問她,
——那你現在用的那把是誰給你寫的?
——醉香樓的水心月。
群粲一愣。熊葦扇子上的字很清逸,也有幾分瀟灑,想不到竟是出自風塵,那個穿著紫色衣裙笑聲嫵媚甜軟的青樓女子在腦子裏浮現出來,突然又想起了那天在白雲山她和熊葦曖昧不清的一幕,下意識的問道,
——她知道你真正的身份麼?
——你們倆先出去吧,一會叫你們。
熊葦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把蒹兒和葭兒兩個丫頭打發出了書房,這才無奈的看著群粲,
——大姐你注意下啊!你這樣用不了幾天整個舜州城都知道了。
群粲也知道理虧,無言的翻個白眼,示意熊葦回答她的問題。
——我不知道,可能知道吧。
——什麼意思?
——水心月賣藝不賣身的,琴棋書畫都很厲害,但是誰都別想近她身。但是她對我很好啊,隻有我可以親近她,所以我估計她大概是看出來了,她很聰明的!好!寫完一個字了!一百遍太多了,下麵的可不可以隻寫五十遍?
——不可以!
——凶什麼凶?也不怕嫁不出去……
當然,最後一句是腹誹。熊葦換了一張紙,又去吭哧吭哧的寫字了。群粲琢磨了一下,去筆筒裏挑了幾支筆,跟熊葦說,
——我給你把扇子上畫上畫兒吧,你不認識字,畫兒總看得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