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自己做,有些事情隻能留給子孫做(2 / 3)

司馬懿能夠立身朝廷數十年而不敗,爬到今天這個位置,靠的乃是十足的忍耐力與小心謹慎。他飽讀曆代史籍,絕對清楚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什麼事情應該自己做,什麼事情隻能留給子孫做;什麼事情可以替子孫鋪路開道,什麼事情最好連路都不要鋪。

改朝換代當皇帝,當然是天大的誘惑;可是我司馬懿七十一歲的老骨頭了,說不準哪天就一命嗚呼,現在如果老夫聊發少年狂,過把癮再死,我是過癮了,可是要給子孫遺禍啊!

曆史上的事情,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善始善終,難之又難。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何必越俎代庖瞎操這份閑心?倘若兒孫有能耐,可以改朝換代,那他們大可以做去,而我司馬懿仍能保住大魏元勳、曹氏純臣的名節。倘若兒孫無能,我現在篡了曹氏天下,則身死之後必將族滅,為天下笑。

何苦來?

其實司馬懿的情況和當年曹操在《讓縣自明本誌令》中的獨白所說的一樣,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旦踏入政界就必須不斷往上攀登,不斷鞏固自己的勢力,不斷應對敵人的明槍暗箭。我哪裏是希望做皇帝呢?不過是自保而已。

所以,解決曹爽集團之後,司馬懿還得馬不停蹄地對曹家的忠實盟友——夏侯氏下手。

夏侯玄是當初曹爽集團的骨幹分子之一,但是自從曹爽為了伐蜀而調他去當征西將軍、假節、都督雍涼諸軍事之後,他與曹爽集團一直走得比較遠。高平陵政變的時候,夏侯玄一無所知。

司馬懿處理曹爽集團,務求斬草除根,但的確沒有任何證據能夠指向遠在長安的夏侯玄。然而,夏侯玄現在是西北防區最高統帥,手握重兵,畢竟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所以,司馬懿借了朝廷的旨意,調夏侯玄回中央擔任大鴻臚的職位。

大鴻臚是九卿之一,相當於今天的外交部部長——當時的外交部可沒有今天這麼吃香,不過是打理打理諸侯與少數民族的事務。也就是說,司馬懿想借這個職位繳夏侯玄的槍。

夏侯玄能有什麼辦法?他是曹爽的表弟,又是曹爽集團的羽翼。曹爽死後夏侯玄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司馬懿下一個就要拿自己開刀。從現在看來,司馬懿並沒有要大動幹戈的意思,隻是想做筆交易——要麼放棄你的兵權,要麼放棄你的性命。

夏侯玄當然不會以卵擊石,他明智地選擇了保命。夏侯玄乖乖地交出了兵權,回到洛陽擔任大鴻臚,從此跟說各種語言的民族打交道。司馬懿對夏侯玄的表現感到滿意,便沒有繼續迫害之心。他把西北防區最高統帥的職位,交給了鐵杆心腹郭淮。

曹爽在軍界有兩大殘餘勢力,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在西北,一個在東南。西北的這個明勢力,終於被徹底拔除改姓司馬,東南的那個暗勢力也已經蠢蠢欲動,下文再表。

夏侯玄暫且平安,另一位姓夏侯的人卻有了恐懼感。他就是夏侯玄的叔叔、曹魏名將夏侯淵的兒子、現任征蜀護軍的夏侯霸。

夏侯玄應征回洛陽,夏侯霸基於司馬懿一貫心狠手辣的作風做出了事後被證明是錯誤的判斷:夏侯玄此去凶多吉少。我是你夏侯玄的叔叔,你又是曹爽的表弟,那我夏侯霸自然也會被司馬懿看成曹爽一夥的。夏侯霸通過這個簡單的邏輯推理斷定自己要大禍臨頭。他在想要不要有所行動。

另一個人物,為夏侯霸心中搖擺不定的天平加上了一個決定性的砝碼——夏侯霸的頂頭上司、新任西北防區最高軍事統帥郭淮。

夏侯霸與郭淮的關係一向不佳,以前有夏侯玄壓著,郭淮隻好讓夏侯霸三分;如今曹爽倒台,夏侯玄前途未卜,郭淮豈會放過自己?夏侯霸內心更加惶恐不安。他終於下定決心,采取行動避禍。

有什麼辦法能夠避禍呢?軍事叛變肯定不行,自己無拳無勇,死路一條。逃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曹魏有井水的地方就有司馬懿的勢力。夏侯霸想了想,有了主意:往境外逃竄。

所謂境外,有三個選擇:東吳、少數民族控製區、蜀漢。東吳太遠,首先否決;少數民族控製區太弱,不足以提供外交庇護,也否決;蜀漢嘛……

夏侯霸一想到蜀漢,他就兩眼冒火。自己的父親夏侯淵,當年就是在與蜀漢作戰時,在定軍山下被黃忠砍下了頭顱。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啊!

夏侯霸在內心反複掙紮。父仇乃是家仇,而司馬懿迫害曹氏、夏侯氏,乃是國恨。家仇孰與國恨?夏侯霸決心權且放下父仇,投奔蜀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