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霸想清楚後,單人匹馬,帶上盤纏,一路向南跑來,計劃從陰平郡進入蜀漢。夏侯霸一路狂奔,來到魏國的邊境線。他對這一帶了如指掌,閉著眼睛都能知道哪裏有巡邏部隊,哪裏是邊檢的盲點。
夏侯霸躲開邊檢,悄悄進入蜀漢境內。進了蜀漢,夏侯霸可就基本是盲人一個了。蜀漢地形極其複雜,重巒疊嶂。夏侯霸騎馬很難在這山路上行走。他隻好下馬徒步,牽著馬走。
天黑了,寒風凜冽。夏侯霸找了個避風的小山坳,躲起來偎依著馬取暖。他微微打盹,但又不敢睡著。蜀道之上,在當時乃是猛獸和強人出沒的所在。夏侯霸生怕在睡夢中身首異處,或者成了猛獸的腹中食。
天剛蒙蒙亮,夏侯霸繼續起程。他餓了就啃幹糧,渴了喝山泉水,用自己的雙腳一步一步地爬過一座又一座山嶺。夏侯霸沒有料到,蜀漢的邊境居然會荒涼到這個地步,連一戶人家都看不到,更不用說店肆、旅舍了。他帶出來的金銀珠寶,全成了廢銅爛鐵;而他帶出來的貴如黃金的幹糧,則已經所剩無幾了。
幹糧吃完了,夏侯霸餓著肚子行走了半天,實在扛不住了。他看著愛馬,摸了摸它長長的鬃毛和消瘦的身軀,狠下心來,殺死這匹心愛的戰馬。他連筋帶血地生吃了一頓馬肉,把剩下的肉包裹起來,帶著上路。
夏侯霸過上了一種最原始的生活。目之所及,無非窮山惡水;耳之所聞,盡是空山鳥語。遠離了人類文明,一個晝夜居然可以變得如許漫長。
孤獨的旅人,形單影隻,唯有同樣無家可歸的白雲可以做伴。夏侯霸似乎觸及了生命的本真。十九世紀的德國詩人赫爾曼·黑塞大概也有同樣的心境。
瞧,她們又在
蔚藍的天空裏飄蕩
仿佛是被遺忘了的
美妙的歌調一樣。
隻有在風塵之中跋涉過長途的旅程
懂得漂泊者的甘苦的人
才能了解她們。
在這極目荒涼的原始世界又走了幾日,被世界遺忘了的夏侯霸,戰靴早已經磨破。腳底磨出的血泡,破了又長,長了又破。走到這天,雙腳像廢了一樣,實在難以繼續前進。夏侯霸躺在一塊凸出的岩石下麵,仰天長歎:難道我夏侯霸就要死在這裏嗎?
這時候,遠遠聽到一個聲音,唱著蜀地的山歌,由遠及近。夏侯霸大為振奮,大喊大叫。歌聲戛然而止。沒多久,遠處走來一個山民,畏畏縮縮地朝夏侯霸張望。夏侯霸顧不得腳傷,爬起來衝山民喊:“快!快帶我去見你們縣官!”
山民很惶恐,他打量著夏侯霸,擺出隨時準備逃跑的架勢。夏侯霸掏出盤纏:“你能找縣官來接我,這些錢都是你的!”
在洪荒世界裏如同廢銅爛鐵一般的金銀珠寶,回到文明世界立馬發揮出功效來了。
山民將信將疑,警惕地挪過來,一把奪過夏侯霸的錢,轉身就要跑。夏侯霸急了,衝他大喊:“叫你們縣官來!大大有賞!”
山民回過頭來,猛點頭,然後步履如飛,翻山越嶺而去。
夏侯霸除了在這裏等,別無他法。
蜀漢方麵,也已經得到了敵方高級將領夏侯霸叛逃出境,進入蜀漢的消息,正派人大規模搜尋。忽然某縣縣官上報:有山民報到衙門,在該縣某處山嶺發現夏侯霸。成都方麵趕緊著令該縣迅速搜尋,同時派出人來迎接夏侯霸。
夏侯霸被接出山嶺,重見天日,再世為人。
他被熱烈迎接到成都,蜀漢皇帝劉禪親自接見了夏侯霸。劉禪抱歉地對夏侯霸說:“令尊當年在亂兵中不幸遇害,並非先父親手所殺,所以希望你能放下仇恨,不計前嫌。”接著他又指著自己的兒子,對夏侯霸說,“這是你們夏侯氏的外甥啊。”
原來,劉禪的皇後是張飛的女兒,而張飛的太太是夏侯霸的堂妹。當年夏侯霸的堂妹獨自出來打柴,被張飛搶到,帶回去結為夫妻。所以劉禪以這一層親戚關係來安撫遠道而來的夏侯霸。
總之,夏侯霸從此就在蜀漢紮下根來。不管如何,曹魏的西北總算成了司馬懿的勢力範圍,但是曹魏的東南卻有一場試圖發動政變推翻司馬懿的驚天陰謀,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