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簡單的殺意(3 / 3)

他搖搖頭,伸手打開了攝像頭邊緣那個簡易的暗紅色開關:“我跟你說啊,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以後你就好自為之吧。這個攝像頭應該還能工作72小時,不要怪我沒提醒你,你接下來的一舉一動可都是被直播出去的,所以呢,你死的樣子別太難看。”

說完這些話後,不給對方任何哀求的機會,他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冰冷,隨即果斷地伸手抓過一旁的鐵蓋子,嚴絲合縫地蓋住了自己麵前的獵物。

警察當然會找到這個地方來,也會發現那個用假身份證購買的攝像頭以及無線發射器,但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了。在這之前,這裏將會是死一般的寂靜。

有一點他撒謊了,微型攝像頭還隻能工作不超過35個小時,但這已經足夠讓數以萬計的人得以觀摩他的“死刑”了,坑裏的氧氣還能支撐8個小時以上,後麵還能活多久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要想逃出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因為蓋子是被鎖死的,上麵還被鋪上了一層足有10厘米厚的泥土和砂石,總而言之,這就是那家夥的墳墓。

隨著浮土被鏟平,嗚嗚聲已經徹底消失了,耳畔恢複了深夜的山林中所特有的寧靜。他迅速下山,鑽進車裏的那一刻,一股熟悉的成就感讓他激動萬分。啟動車輛後,他摘下手套丟進儀表盤下的儲物櫃裏,接著把手機夾在方向盤上,打開了直播,看著屏幕上的評論從最初的一兩條,到後來越聚越多,速度越來越快,他的嘴角不禁上揚:“我早就跟你說過什麼來著,不要相信自己的夢境,因為夢裏的東西都是騙人的,你為什麼就不聽我的話呢?”

漆黑的盤山公路上,兩道孤零零的車燈柱由近至遠,逐漸消失在路的盡頭。

(與此同時)

天長市局會議室門口,童小川從於博文手裏接過了那本舊卷宗,與他低聲交談了一番後,便又回到座位上,打開:“2000年5月30日,我市開平區發生了一起惡性殺人案,無證攤販方剛因為不滿時任所在轄區城管大隊3中隊的副中隊長朱賓陽對其實施了沒收三輪車的處罰措施,便懷揣西瓜刀來到城管中隊門口蹲守。當朱賓陽下班時,趁其不備上前進行捅刺報複,造成朱賓陽頸動脈破裂傷重不治身亡,歿年29歲,同時造成其同事趙傑重傷。犯罪嫌疑人方剛在數小時後被警方抓獲,因案件事實清楚且證據充分,犯罪嫌疑人方剛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也供認不諱,這個案件很快便由開平區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當年7月份下的死刑判決。”

念到這兒,童小川合上了手中的卷宗:“這就是那個城管被殺案,當時因為社會輿論上對死者家屬有些不理解,所以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風波。我已經安排人去戶籍科核實朱賓陽尚在世的家屬,畢竟過去了這麼長的時間,快20年了,找到他的家屬,或許就能找到作案動機。對了,剛才小於跟我說死者徐少華和那個需要換心的那家夥是親兄弟,因為從小被過繼給了自己的堂叔,所以改姓徐。至於說心髒病家族史,我想他到死都不一定會知道吧。”

“他為什麼殺害李晴?”副局問,“動機呢?”

“錢!”童小川雙手一攤,“死者李晴是李鳳山的獨女,李鳳山名下有7間拆遷房,月旦街附近那地段,往少了說至少也有500萬吧。”

“那好好結婚不就行了,為什麼要害人性命?”政委在一旁陰沉著臉小聲嘀咕。

童小川聽了,苦笑著搖搖頭:“我手下的兄弟後來去走訪了醫院中的李鳳山老人和拆遷辦的值班人員,得知有320多萬已經在將近一年的時間內被徐少華以老人的名義偽造委托書給陸陸續續取走了,錢的去向方麵應該也不是什麼秘密。李鳳山老人回憶說曾經兩次見過自己女兒右臉上有傷痕,他懷疑李晴遭到了徐少華的毆打,我在章法醫的報告中也看到了李晴右手手臂有陳舊性骨折的痕跡,這樣一來就不排除死者想與徐少華分手的可能。而對徐少華來說,隻要除去李晴,然後再找機會除去已經是孤寡老人的李鳳山,那筆拆遷款自然而然就到了自己的手裏。至於說殺人,有人替自己背鍋就是。”

小九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媽呀,這人心思好毒辣,簡直壞透了。”

不知何時走進會議室的歐陽工程師忍不住探身上前拍了自己徒弟一巴掌:“你呀,就是太老實,好好聽聽,這活人的心思可比死人複雜多了,以後遇事多個心眼,別見人動不動就善心大發。”

小九知道老歐陽至今還在糾結自己被騙光了工資那回的倒黴經曆,便漲紅了臉低頭不語了。錢不錢的是小事,自己徒弟身為警察還被騙子騙得沒飯吃,那可是丟人丟大了。

會議室裏的緊張情緒總算是得到了一些小小的緩和。

略微停頓過後,童小川把四個案子的剪板排在一起,神情凝重地提出了一個關鍵性的要害點:“他的動機是‘義務警察’,可是,他到底是如何準確無誤地知道這些人的特殊經曆的呢?”

他拿起那份退休外科醫生秦海濤的自焚案剪板,衝著一直默不作聲的李曉偉笑了笑:“怎麼樣,李大醫生,咱明兒個走一趟?”

“沒問題。”李曉偉雖然心事重重,卻還是恰到好處地給了大家一個輕鬆的笑臉。

散會後,在走廊裏,歐陽力叫住了童小川:“童隊,我剛才在醫院急診室打封閉針的時候,無意中在手機上刷到一條新聞,感到有點不對勁,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慮了。”

“給我看看。”

童小川接過老歐陽遞給他的手機,上麵是一則案件追蹤報道——一個月前發生在我市安南區的精神病患者當街失手打死女高中生案後續有了新的進展,據知情人士透露,該名精神病患者已經失蹤一周以上的時間,至今下落不明。

“童隊啊,或許是我多慮了,但是這個案子,我可是很清楚的,我有個小徒弟就在該轄區的派出所工作,他說這個行凶者因為失戀而導致精神分裂,而家裏又沒錢,住不起精神病院,就隻能在家吃藥,患病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時好時壞,案發前一個多月才轉變得和正常人差不多,於是家裏父母就擅自停藥了。結果一時沒看住,案發那天下午,他偷跑出去,無意中看到受害者經過,不知怎的,就上前下了狠手,活活用磚塊把人家正讀高三的小姑娘給打死了。後來啊,檢察院因為這家夥是精神病患者,這案子就免於起訴了。”說到這兒,老歐陽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我覺得這家夥的突然失蹤有點蹊蹺,會不會……”

童小川聽了,略微沉吟了一會兒後,點點頭:“還是查查比較保險,我等下就安排人過去。”說著,他伸手指了指歐陽工程師的腰,“老歐陽,你趕緊去值班室休息下,別再嚴重下去了。”

歐陽力嘿嘿一笑:“我這把老骨頭沒那麼金貴,明天說不定就好了呢。”他順勢擺擺手,轉身離開了。

李曉偉沒有馬上離開警局,他順著走廊來到底層一樓的法醫辦公室,遠遠地看見辦公室裏的燈還亮著,時不時地傳來腳步聲。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顧瑜走了出來,一臉的疲倦,見是李曉偉,便笑著點點頭:“李醫生,來看我們章姐啊?”

李曉偉有些臉紅,正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顧瑜已經自顧自離開了,這才算是輕輕鬆了口氣。

“你還不回家啊?”章桐問。

李曉偉不禁苦笑:“你不也沒回家嗎?”

一聽這話,章桐便從裏間探出頭,微微一笑:“我今晚不回去了,你不用送我啦,趕緊回去補覺吧。”

“我,我沒事,我正好順路……”話還沒說完,他無意中看到章桐的頭發上的紫色發卡,心中一暖,說話也變得利索多了,“你也早點休息,我就先回去了,別擔心狗子,我一定會把它照顧好的。對了,我明天醫院沒事,也沒課,正好陪童隊走走……”

“等等,”章桐走了出來,雙手插在工作服口袋裏,歪著頭看著他,“你說,這個嫌疑人到底是出於什麼動機才會這麼幹?”

李曉偉皺眉想了想,搖搖頭:“從表麵上來看,是報複,但是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因為當殺意變得太過於簡單的時候,就麻煩了。”

片刻沉默過後,章桐清了清嗓子:“好吧,我回頭再好好查查那幾個案子的屍檢報告,看看能不能聯係起來找出點什麼。”她轉身回了裏間實驗室,一句告別的話幽幽飄了出來,“明天見。”

李曉偉站在門口,卻總覺得自己有什麼話還沒說,他猶豫了半天,這才說道:“等等,我,我還有話說。”

章桐探頭出來:“什麼?”

“你,你戴上這隻發卡,很好看。”說完這句話,李曉偉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嘴巴。

一個心理醫生怎麼也會有變傻子的時候?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