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琳.舒爾茨先不答應,她跳起來撲到赫雷莎身邊,勾著她的手臂不依不撓:“我不信。你受傷了,怎麼躲得掉那麼可怕的人?”
她的雙胞胎姐姐瑪麗.舒爾茨也道:“玫瑰小姐怎麼辦呢?總督的兒子被氣壞了,她的情郎又出賣了她,多可憐哪!”
赫雷莎跳過了第一個問題,溫柔地笑笑:“玫瑰小姐……沒什麼可擔心的。要我說,她或許會成為玫瑰之城的第一位女總督吧。”
“——女總督!”
金發碧眼的雙胞胎姐妹一同發出了驚呼,前一個問題就這樣被成功掩蓋了過去。
赫雷莎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變出一堵冰牆的。她在地道中看見那個人扣動扳機的姿勢時,幾乎已經坐以待斃,準備好了去地獄回憶自己短暫的前半生。
□□並不可怕。它是新起的潮流,正在軍隊中被推廣,卻還不曾在外麵的世界為人所用。槍械的設計離完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所仰賴的無非是火藥對冷兵器的壓製性傷害。實戰之中的持續性與精準度更是良莠不齊,鮮少有人能達到這樣高頻率的連續對點射擊。
而這種無間隙連發的槍技,她隻在酒館的傳說裏聽聞過。
外海的槍王。
內陸的人們都這樣稱呼他。她能有什麼辦法從這樣的子彈下脫身?
然後她的麵前,立起了一堵冰霜之牆。
赫雷莎不及多想,慌忙從另一處的出風口攀了出去。外頭是條死巷,過兩條小街就能回到旅店,是來往總督府最隱蔽的捷徑。她拖著左腿,半跌半跑的趕回了住處,抖開紮在腰間的包裹,瞧著裏頭的泥團子,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雷諾斯看見的、那莫名消失的皇冠的光芒,正是這麼一回事。
泥土如地窖裏憑空出現的冰牆一般,一點點地化去,消失在空氣裏。水晶打製的剔透皇冠一塵不染,折射出冷冽的月光。
徹底擺平了。赫雷莎凝視了一會皇冠,重新把它包好。她太累了,不願意再給這皇冠維持一個灰頭土臉的偽裝。左側小腿的血還沒有徹底止住,或許有彈片嵌在了傷口裏。她不聲不響地坐在地上,思緒卻又忍不住回到了那堵冰牆上。
她和別人稍微有一些不同,這她從小就知道。無論是她早逝的父母,還是與她一起長大的舒爾茨姐妹,他們都沒有她所擁有的那種天賦。隻要她願意,她可以在陽光下輕鬆地撈出一個小水泡,又或者是在潮濕的陰雨天擦出一點火苗——動作是做來玩兒的,隻要她想。
可這也差不多是極限了。老實說,到今天為止,她從未弄出過比一隻壁爐更旺盛的火焰,或者是比一個小雪人更堅冷的冰雪。這點魔法並非一無是處,看,她叫大小姐砸碎了一隻水做的皇冠,又在雷諾斯的麵前將真正的皇冠帶了出來。但,一隻壁爐,一個雪人!沒人能指望它們發揮什麼重要的作用。
但今天,她招來了一堵冰牆,擋住了槍王的子彈。
赫雷莎坐在地上,閉著雙眼,竭盡全力去回憶當時的感覺。她將手往空中一撈,空中卻隻落下了幾粒冰雹。她歎了口氣,準備再試一次時,突然有人敲響了她的房門。
“方方?”門外的人敲了三次,喊了她的假名。
赫雷莎猛地跳起來,腿一軟又坐了回去。她哭笑不得,隻好捏起嗓子試一試:“沒有這位先生。您找錯門啦!”
敲門聲居然停了下來。赫雷莎不敢出氣,尖著耳朵聽外頭的響動。那人卻沒再動作,隻在門口傻站了一會,就轉身離開了。
赫雷莎倚著牆走到門邊,將房門拉開一條縫。旅店午夜的燈火模模糊糊,照出一個修長的背影。
神啊,謝謝你就讓他這麼走了!赫雷莎如蒙大赦地想著。
她並不知道雷諾斯隻是呆住了,以及,對於這種情況,他還需要一點消化的時間。
而對她來說,這樣不光彩的結局,最好還是不要當做故事說給伯爵家的雙胞胎千金了吧?
01-酒神的冠冕-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