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生道,“先別急,咱們先按兵不動吧,”他看著金鳳的眼睛問,“今天……有什麼感覺?”
金鳳知道他問的是常生的事情。她低著頭說,“我,我沒想到,他會是那樣的人。”
時生溫和地問,“很意外吧?”
“嗯。”
時生歎了一聲,“我也覺得很意外。不過我想到了一些往事,是他當年做了狀元後的事情。”
金鳳抬起頭,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他。時生仿若穿過幾年光陰,看見了那個落魄的人,終於還是忍不住要說出來,“那會子聽說淑儀公主看上了他,便求了陛下賜婚。陛下將他叫去了禦花園,可他拒絕了。”
金鳳的心猛地一縮,指甲緊緊地掐在手心裏,卻一點也沒顧得上疼。當那段往事即將揭開,她便自動地關閉了其他的感官,隻心地關注在聽覺上。
“大家都說他高攀,其實不是的,那不是他的本意。他為了推脫,曾在青磚上磕了三十多個頭。”
“陛下,恕小民不能從命!”年輕的狀元郎以頭觸地,懇求道,“小民家有發妻,成親多年,不忍拋棄。公主金枝玉葉,小民配不上。”
“不就是一個糟糠嗎,休了就是。”
“請陛下寬恕。”
年輕的狀元不停地磕著頭,青磚上出現了斑斑血跡。
高高在上的君王冷眼看著,心頭無名火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難道朕的女兒比不過村婦嗎?
“朕的愛女既然相中了你,你就必須做駙馬。至於你家裏的糟糠,她叫金鳳吧,她的命就握在你的手裏了。”
一瞬間,年輕的駙馬隻覺得心被人剜了一刀。拒絕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皇帝看了他一眼,笑道,“做人是要識時務的,回去好好想一想吧。早早將那女人給休了。”
年輕的狀元不知自己那日是怎樣跌跌撞撞地離開皇宮的,也不知自己滿頭滿臉的血會落入一個小小推官的眼中。
他經過了幾天的掙紮,終於還是接受了聖意。隻是,他並沒有給家中等待他的發妻休書。這或許隻是因為,在他心裏,發妻的位子一直都留給了她。
或許在他隱秘的內心,他在等待她能尋來。
時生幽幽地將自己與駙馬當初的一麵之緣說了。
他說的很簡略,金鳳卻聽出了幾分驚心動魄來。
末了,時生感歎道,“這院子裏的一切,或許說明他其實並不快樂。他希望能有一個小小的院落,讓他能回到那個回不去的家,能安放自己的思念。”
金鳳淚流滿麵。
那麼多的過往,那些思念,那些等待,那些怨恨,頃刻間就煙消雲散。阿郎並不是要拋棄她,他其實也是個可憐人。
身似浮萍,便隻能隨波逐流。
她又怎麼能苛求許多。或許他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她而已。
金鳳突然想起了上輩子與阿郎的會麵——不到三十歲的人,頭發白了,形容枯槁,如行屍走肉。
那時她問過他,“你過的不快樂對不對?”
她知道他不快樂,可她不知道那麼早就不快樂。
“謝謝你,讓我知道了這些事。”金鳳感激道。
“沒什麼。”時生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金鳳一雙眼霧氣蒙蒙,喃喃道,“陳世美會因為秦香蓮而感到痛苦嗎?”
時生一時啞口無言。若他心裏有愛,或許就會寢食難安。若他早就不愛了,自然能心安理得吧。
不過,他沒說出來,他知道,這些她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