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僅存意識消失前的一刹那,我的大腦對我的手下了一個命令。在多年之後我回憶起來,我仍然把它當成是一個明智的命令,至少我無悔自己的選擇。或者這僅僅是一種衝動而非意識裏的東西,我把自己的手砍了。
我用右手把左手砍掉了。然後就暈了過去。
我想我不得不解釋一下,否則有人會認為我有自虐傾向。我不希望這樣一個痛苦的決定卻遭到不被人理解的境地。我是一個高手。我殺過很多人並且立誓不再殺人。這或許足夠了。
當我睜開眼睛時,看見的第一樣東西是一串鈴鐺,然後才明白,我是躺在一張床上麵。床的旁邊可以聞到茶的味道,不過沒有人。接著就有一陣風吹進來,吹響了鈴鐺。陽光已經把整個屋子烤得熱烘烘。我閉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想道:我還活著。接著我就開始認識到另外一件事:我的左手沒了。想到這個的時候我並沒有帶上任何感情,可能躺在床上的我還無法真切地感受到這件事對我的影響,而我還心存著一個夢想:就讓我這樣躺下去吧我想。
我張開嘴巴說了一個字:劍。我很高興自己還可以發出聲音,還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
漸漸地傳來走路的聲音,還有微微的香味。她走過來走到床邊看了一下。她見我醒著睜著兩顆眼睛嚇了一跳。可能是我昏睡她多天了而她每次都是安詳地看了睡著的我一眼然後坐在一邊喝茶。她輕輕地問道:“你,醒了嗎?”本來我想說是的我醒了,可是我突然有種感覺,我更喜歡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於是我眨了幾下眼睛。“你不會說話嗎?”她帶著些許不滿的口氣,向我問道,“還是給你多少錢才說一句?”說完她自己樂了。我也笑了笑,說道:“我也不知道,我有太多的東西要問,後來我又決定不問了。”“你問啊!”她提高嗓門叫了一聲,“你真是個奇怪的人。”我就問她:“我的手哪去了?”她愣了一下又猛地一樂:“嗬嗬!”我不去問她就那樣讓她樂著,最後她自個兒停下來有點愧疚地說道:“對不起,我忘記這件事對你是個傷害。”“沒事,我早就想通了。”我平穩地說道,“現在能告訴我它在哪裏了吧。”她想著要說的時候不禁又笑了一下,她說道:“我把它密封在裝了河水的缸裏,早上我去看時發現裏麵又多一隻蝌蚪,正好成對了。”我微微笑了笑就算把這件事接受了下來。我問她:“那把劍呢?”其實我真正想問的是這個。我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問,可能在心靈深處我已經不再相信誰,哪怕是一個簡單的詢問也要隱藏起來。但是她並沒有回答我,她聽到外麵有人叫她就跑了出去,把我剩下了。
我重新平躺下來,視線正好又落在鈴鐺上。鈴鐺共有5個,像葡萄一樣一節左邊一節右邊垂下來。在我記憶中沒有關於鈴鐺的資料。鈴鐺僅僅是鈴鐺。我隻好閉上眼睛。我想著我是否應該這樣聽天由命的躺下去,實際上我已經厭倦了,對於這個世界,對於我自己。
我睜開眼睛,然後就坐了起來,站了起來。我可以忍受靜寂,痛苦,甚至於死亡,但是我卻放心不下那把劍。我漠視了整個世界,卻受製於一把劍。我有些不甘心,可是我寧願這個樣子。我笑了笑,我發覺自己確實有些不可理喻。“就這樣吧,僅僅是為了一把劍。”我自己跟自己約定了誓言。
我離開那間屋子去尋找劍。原來我還是在客棧裏,我一直就沒離開過。我從二樓下來拐進廚房裏,由於我左手臂纏著繃帶不時有人朝我看過來。我四處看了一下,沒有發現劍之類的,隻是廚師滿頭大汗的燒著菜。我想問他那個女孩在哪裏。然後我發現了一件事,我不知道那女孩叫什麼名字,於是我問了另一個問題。我問他:“你認識我?”廚師回過頭驚訝地問道:“你在問我?”我搖搖頭。從他的表情我已經可以看出來,他認識我。而且我還看出來,他不知道劍在哪裏。我轉身從廚房走出來,迎麵碰上了一個人。他叫鶴泣。我無奈的搖搖頭,既然我浪跡天涯也無法逃離他人的追殺,也就隻有認命了。顯然他也認出了我。在他的生命中我是一個永不泯滅的存在。一開始他很驚訝,對於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置信,然後他就眼露凶光,大腦裏充滿了複仇二字。而我隻是那樣站著一動不動。
沒有了以前的殺氣,沒有了盲目的屠戮,沒有了瘋狂。僅僅是一個軀殼。他拔出身上的刀,端在空氣中。他有些懷疑了。這不是他所認識的我,疑心太重的他感到這可能是一個圈套。但他還是有些激動,他假設著可能我受了很重的內傷,而此時正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或許也是唯一的複仇機會。他的手不禁哆嗦起來,因為我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