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臉色頓時慘白如紙,隻是用馬鞭指著探馬,卻一字也說不出來。群臣也是大吃一驚,鄺堃最先反應過來,高聲喝道:“傳令成國公朱勇、永順伯薛綬速引本部人馬接敵。”

探馬領命而去,鄺堃又奏一本:“請萬歲拋棄車仗輜重,輕裝簡從,加速行進。”

正統皇帝結結巴巴地說:“就,就依愛卿。”隨即又揮手下令,“快走快走。”

皇帝的命令沒頭沒腦,大軍就像被驅趕的野鴨子一樣,隻知道快走,頃刻之間已經亂不成隊,群臣看著這一對君臣,又氣又急,眼中都要冒出火來了。英國公張輔一提戰馬:“曹鼐速至前軍,命都指揮郭懋整飭部卒,加速前進,張益至後軍,命韓西麟率弓箭手、藤牌手斷後,不可慌亂。命駙馬都尉井源整飭左軍,兵部尚書鄺堃整飭右軍,保持隊列,加快行進,如有不聽將令者,就地格殺。”將令傳下去之後,又亂了一會兒,終於勉強恢複了秩序。

王振緊擰眉頭,對心腹太監耳語幾句,隨著大軍繼續向前。

軍隊拋棄了大量輜重後行進速度明顯加快,未時剛過,離宣府已不到百裏了。君臣的心略定一定,正統皇帝長舒了一口氣,看看左右,尚未說話,探馬流星一般又到切近:“啟奏萬歲,成國公朱勇、永順伯薛綬進至鷂兒嶺,中了瓦剌的埋伏,已陷入苦戰。”

皇帝已經麵無血色,隻是揮手:“快走快走。”

探馬對這條命令莫名其妙,隻得唱喏而去,群臣此時也無法可想,隻得命張益、韓西麟多加小心,又令大軍弓刀在手,連大學士曹鼐、張益、兵部尚書鄺堃、戶部尚書王佐等文官也各擎佩劍,不敢稍有鬆懈。

八月十二日晨,朱勇、薛綬全軍覆沒,瓦剌軍距明軍不到百裏,十二日午時,瓦剌軍距明軍七十裏,十二日晚,瓦剌軍離明軍隻有四十裏路了。

此時王振卻命令大軍在平原上停了下來,皇帝莫名所以,王振上奏:“萬歲,此乃臣疑兵之計,瓦剌已跟隨我軍多日,今見我軍忽然紮營,必以為我軍又有後援,或以為我軍有何計策,必不敢輕動。”

皇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站起來伸了伸懶腰,王振急忙趨前:“萬歲,今晚還是雲娘侍寢麼?”

皇帝看看王振:“好吧。”王振急忙把皇帝扶入寢帳。

皇帝一進寢帳,心情明顯好了許多,桌上擺了四色點心,幾樣小菜,一壺禦酒,兩副杯箸。王振熟練地斟上兩杯酒:“萬歲,您看今天這些肴饌,可還合龍意麼?”

皇帝滿意地點點頭,拿起筷箸,品了一口小菜。王振將酒杯恭恭敬敬地遞到皇帝手中,皇帝看了看杯中酒,滿飲了一杯。

一個宮女進來,福了一福,稟道:“啟奏萬歲,雲美人已到帳外。”

皇帝轉過來:“快叫她進來。”

宮女急忙傳旨:“萬歲有旨,雲美人覲見。”

外麵嬌滴滴的聲音:“臣妾領旨。”隨後一陣環佩之聲,一位美人走進帳中,飄飄萬福道:“臣妾見駕,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帝急忙站起來,雙手扶住雲娘的雙臂:“啊呀梓童,快快請起,來來來,快坐快坐。”

雲娘謝恩起身坐下,王振知趣地退出帳外。

當夜醜時許,王振獨自一人背手站在鹿砦旁的黑暗處,眼睛看著營外,耳朵卻聽著身後。時序已近中秋,天上的圓月卻被漫天的黑雲遮掩,耳畔隻有呼呼的風聲,王振從這風聲中隱約地辨別出一絲輕盈的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拎著一個長條狀的東西款款地走到近前,一陣淡淡的香氣隱約地將王振包裹住,隻聽一聲嬌笑:“公公好雅量,在這裏吟‘大漠孤煙直’麼?”

王振微微皺眉:“雲娘,東西到手了麼?”

雲娘道:“喲,公公不先問聖駕,萬歲可要傷心的呢。”

王振惱道:“哼,休得調笑,快把東西拿來。”

雲娘仍是笑厴如花:“好厲害的公公。”話音未落,一件東西向著王振徑直飛來。

王振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那東西正落在王振腳前,他低下頭,見是一個長條黑布包袱,急忙撿起,將黑布打開,臉上露出了笑容:“雲娘,辦得好。”

雲娘已經走到了王振近前,帶著些許不屑說道:“王公公,若是今晚這個東西未曾到手,我便不好了,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