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這才抬起頭看看雲娘:“哪裏哪裏,雲娘你誤會了,自你伴駕以來,受了委屈了,咱家一定在狼主麵前替你請功。”
雲娘嬉笑道:“公公說哪裏話來,伴駕以來,錦衣玉食,使奴喚婢,想人生在世,所求無過如此,狼主若要賞賜,就請賞雲娘接著當我的夫人罷。”
王振嘿嘿一笑:“雲娘,休得口不應心,當今聖上縱情聲色犬馬,虛耗過度,想你人稱飛天玉狐狸,首要的便是這帳中之事。當今聖上豈能讓你眷戀,不若讓公公幫你尋個當世嫪毐,一解你望梅之苦。”
雲娘嬌嗔道:“喲,公公,看不出你那個東西雖然不在,那件事卻滿清楚的,隻是公公那個當世嫪毐,不是挨過一刀的吧。”
王振叫雲娘說著短處,有些光火,卻要礪練些涵養功夫,也不反口,隻是收了笑臉問雲娘:“雲娘,出來多久了,快回去吧,若是萬歲醒來不見你,可就有些不便了。”
雲娘滿不在乎:“公公怎麼恁地膽小,拿雲娘當剛出道的雛兒了,就不知春夢逍遙散是飛天玉狐狸的三寶之一麼?那昏君隻怕還在夢裏與西施鬼混哩。”
王振道:“你我此時,都應小心才是。”
雲娘見王振不再嬉鬧,也收了妖冶:“喲,公公,才一說昏君夢裏逍遙便自著惱,可是心有不甘麼?也罷,雲娘去了,公公好自為之。”說罷轉身飄然而去。
王振從鼻子裏微哼了一聲,看看手裏的東西,也自回了寢帳。
與此同時,英國公張輔的大帳中幾乎吵開了鍋。英國公張輔、大學士曹鼐、張益、都指揮使郭懋、都指揮同知韓西麟、兵部尚書鄺堃、戶部尚書王佐、駙馬都尉井源、禁軍統領左泰、副將樊忠等齊聚於此,一邊痛罵王振,一邊卻又想不出一個法子來。
英國公張輔年已七十五歲,他雖然與王振頂撞了幾次,卻也深知頂撞隻能獲片刻之功、一時之快,卻無法從根本上挽救這支死到臨頭的軍隊。他低頭看看自己的銀髯,暗想自己這把老骨頭很可能是無法回到京城了。
兵部尚書鄺堃主張群臣集體諫本,以求讓皇帝明白目前的處境,早下決斷。這個動議雖然獲得了大部分文官的支持,卻幾乎遭到了所有武將的反對。禁軍統領左泰揎拳裸袖,高叫道:“為今之計,隻有誅殺王振於當場,然後再行諫阻,如若諫阻不成,隻能請萬歲暫退後帳,由英國公代為操勞,待回朝後,我等再請欺君之罪。”
張輔大吃一驚:“左將軍,此言差矣,若照此行事,我等皆為叛逆了。”
都指揮使郭懋明確站到了左泰一邊:“左將軍此言不謬,此所謂大行不顧細謹,若是陷聖駕於塞北,我等便都無麵目見先帝於地下了。不若就依左將軍之言,回朝後再向萬歲申辯……”
話猶未了,樊忠已經站起來大喝道:“申辯他娘個球,再若遲延,諸公便都死無葬身之地了,不若現在就去砍了王振那廝,俺們列開陣勢,跟瓦剌幹他一場。”
樊忠說著話,拔出佩劍,往外就闖。駙馬都尉井源趕忙伸手抓他,被樊忠一晃臂膀,將井源的手蕩開。韓西麟衝上前去,將樊忠攔腰一抱,不容分說,腳下使個絆子,和樊忠一起摔倒在地。
樊忠倒地拚命地掙紮,怎奈韓西麟兩臂兩腿死死扣住樊忠的兩臂兩腿。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樊忠死活掙不脫,其餘諸將一擁而上,將樊忠四肢擒住,壓在地上。樊忠兀自大叫:“爾等鼠輩,恁地膽小,又怕教瓦剌殺了,又怕教皇帝殺了,偏俺不怕,又不肯讓俺去殺了王振,好教你們作場忠臣。你們也稱朝廷大臣,可不羞死人也。”
帳篷裏鬧得正凶,忽聽信炮三聲,頃刻之間四麵都是喊殺聲,人人心頭都是一緊,頓時都安靜下來,樊忠也不再叫了。不多時,一名小校慌裏慌張跑進帳中,跪倒啟奏道:“眾位大人,大事不好,瓦剌劫營。”
英國公張輔大驚,慌忙站起:“到底怎麼回事?”
小校哆裏哆嗦道:“剛才小的正在巡營,隻聽信炮三聲,瓦剌兵已從四麵八方殺來,我軍不及放箭,已與瓦剌兵接戰了。”
英國公眼一黑險些摔倒,他扶著桌案喘了一大口氣才說出話來:“左泰速領禁軍護聖駕南撤,餘者諸將各歸本部引軍與瓦剌交戰,眾文官……”他看看曹鼐、張益等,“唉,你們就各安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