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輔問聽郭懋之言,不覺一陣心酸。他又問郭懋:“不知此地是何處。”

郭懋道:“聽兵士說,此地名叫土木堡,離此不遠便是宣府。”

張輔遂將人馬交付郭懋,自己帶著鄺堃、樊忠來到中軍大帳。到了帳前,張輔命樊忠晝夜守護,不得有所懈怠,自己與鄺堃覲見。

正統皇帝麵無人色地坐在帳中高處,旁邊站著司禮太監王振。張輔、鄺堃跪倒見駕,皇帝木然地點點頭。

張輔還未說話,鄺堃已經搶先開口:“萬歲,請速移駕突圍。”

還未等皇帝開口,王振斷喝道:“鄺堃,住口,聖駕乏累,要在此歇馬。”

鄺堃不看王振,隻盯著皇帝:“萬歲,此時瓦剌人馬不多,還可突圍,若是瓦剌大軍來到,我等插翅難飛。萬歲,快突圍吧。”說著話,以頭觸地,哀聲不斷。

王振惱了:“鄺堃,住口,住口。”他隻叫鄺堃住口,自己卻說不出什麼道理來。

皇帝的心動了一動,看看王振:“愛卿。”

王振急忙道:“萬歲,休聽他胡言亂語。大軍被圍在此,西北守軍必來勤王,到時內外夾攻,瓦剌必克。”

鄺堃不由大怒,站起來大罵王振:“王振閹狗,欺君誤國,若待西北守軍勤王,我君臣盡成齏粉也。”

王振也惱了:“放肆,放肆,你這窮酸,雖主兵部,不知兵事,再妄言,必殺汝。”

鄺堃昂然道:“某為社稷百年,公公胡以死懼某。”

王振氣得一跺腳:“武士,扯出去。”

兩個殿前武士將鄺堃拖出帳去,英國公張輔暗自歎口氣,看看皇帝。皇帝看來確實乏了,揮揮手,讓張輔退了下去。

張輔來到帳外,樊忠衝他招招手,伸手從身上解下個幹糧袋遞給他,裏麵約有四五塊幹糧。張輔感激地點點頭,他找了個略微寬敞點的地方坐下,解下頭盔,摸了摸滿頭的銀絲,打開幹糧袋,拿出一塊麵餅,剛要往嘴裏放,忽然一陣涼風吹過,張輔隻覺兩眼發黑,往後一仰暈倒在地。身旁的衛士摸摸他的額頭,隻覺得滾燙如火。眾人急忙將他搬到一個背風的所在,盡量找些綿軟的東西給他墊在身下,又打開隨身的水壺喂了他兩口水。此時的明軍中隻剩下兩三個軍醫和一點金瘡藥,他們費盡全力想救張輔的命,可使盡了各種辦法都沒有奏效。當晚亥時許,英國公張輔忽然坐起,連叫數聲,口吐鮮血,薨於軍中。

與此同時,明朝的敗兵也不斷來到,瓦剌卻似乎撤兵了,對來的軍隊也不堵截,對圍的也不攻打,隻由著明軍集結。

八月十四日天明,都指揮使郭懋召集眾將,商議重整隊伍,準備撤軍。忽見一名小校跑進帳中,單腿跪地:“報大將軍,大事不好,瓦剌大軍已將土木堡團團圍住。”

眾將大吃一驚,疾隨郭懋來到帳外,隻見四外旌旗飄擺,人喊馬嘶,都是瓦剌的人馬。郭懋疾命眾將分兵據守,自己帶親兵登高觀看土木堡的地形。

明軍已經在土木堡四周挖出壕塹,放下鹿砦,占據了所有的製高點。土木堡的地勢有高有低,周圍有幾個出口,狹者僅可容人側身而過,最寬的則可容七八人並行。郭懋問隨行小校:“那個最大的穀口叫什麼?”

小校稟道:“回大帥,那是麻穀口。”

郭懋命井源調一營弓箭手、一營□□手、一營短刀手把守麻穀口,又分兵據守其它的要地。自己則帶親兵親赴麻穀口。

瓦剌很快集結完畢,卻並不急著進攻,郭懋有些奇怪,瓦剌集結於此,為什麼遲遲不做動作。直到戌時,忽聽身背後震天價響,郭懋正自驚惶,忽有小校前來稟報,瓦剌從南麵攻殺,眨眼間已經越過小溪河。

郭懋一聽,頓足捶胸,後悔不迭,小溪河被占,大軍水源一斷,軍心必亂,全軍潰滅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果然,八月十五日夜,明軍饑渴了一天半之後,瓦剌軍開始奮力攻殺麻穀口。郭懋隻得帶領著這些又渴又餓的明軍與瓦剌交戰。所幸麻穀口兩邊地勢較高,明軍弓箭手趴在高處向下放箭,瓦剌軍完全暴露在明軍的弓箭射程中。有部分瓦剌軍好不容易衝過穀口,又落入事先挖好的陷馬坑,或被明軍殺死,或被後落下的戰馬壓死。沒落入陷馬坑的又被駙馬都尉井源帶一營短刀手、一營□□手截殺。井源手擎三停刀帶著短刀手躺在地上,專用地堂刀削瓦剌戰馬的四蹄,□□手隻顧亂搠落馬的瓦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