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開、陳鎰、羅綺當夜在刑部西花廳擺了一張桌案,放上幾樣小點,沏上一壺香茗,然後恭恭敬敬等著王山的到來。
定更之後,王山帶著四名錦衣衛,身穿飛魚服,腰佩繡春刀,騎著高頭大馬來到刑部門外。靳開三人慌忙走出,深深施禮道:“王千戶,請。”
王山帶著一臉的不屑,由差役指引著進入西花廳,也不待人讓,大剌剌往正中一坐。四個錦衣衛就往身後一站,手按佩刀侍立於左右。
靳開慌忙忙上前,給王山斟了杯茶。王山也不客氣,端起茶就喝,拿□□心就吃。靳開也不知他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端茶送客”,隻是陪著笑道:“王千戶,隻因白天人多口雜,多有不便,故爾現在將千戶請來……”
王山不待他說完,把茶盅一墩道:“靳大人,事到如此我也懶得多說,你們打算如何處置此事悉聽尊便,何必費這等周章。”
靳開陪著小心道:“王千戶,下官等天膽也不敢冒犯錦衣衛,更何況王千戶還是王公公的侄兒,下官等更是將王千戶待若上賓,豈敢言及處置。下官等隻是上命所差,來調解王千戶與英國公府的,呃,誤會。”
王山聽得不耐煩,一拍桌子道:“什麼誤會,他英國公府窩藏反叛,錦衣衛奉命緝拿,反被英國公府勾結禁軍捆打錦衣衛,致令反叛逃竄,哪裏來的誤會。”
靳開道:“是是是,隻是王千戶,所謂捉賊須見贓,王千戶如此說法,也須有個憑據,下官才好回奏,幫王千戶說話。”
王山道:“什麼憑據,錦衣衛抓人還用憑據?再若絮叨,連你一道抓進北鎮撫司衙門審問審問。”
靳開唬得一哆嗦,不知說什麼好。陳鎰氣不過,上前道:“千戶,此言差矣。如今乃是郕王監國,卻與聖上不同。那郕王隻要憑據,下官們也不過是奉旨行事……”
王山惱了:“胡說,郕王鈞諭又不是萬歲聖旨,何來奉旨一說?”
陳鎰冷冷道:“萬歲臨行前曾賜郕王尚方劍一口、如朕親臨金牌一麵,此非聖旨,還有什麼是聖旨?”
王山一時語塞,陳鎰又道:“王千戶,不是下官撥弄口舌,若是萬歲臨朝,哪裏還須錦衣衛到此回話,不過略說兩句撫慰英國公府的話便罷了。如今郕王卻是大不相同,朝上下口諭命三法司會審此案,王千戶,你可知此是何意麼?”
王山茫然搖頭,陳鎰道:“王千戶,郕王平日與錦衣衛過從如何?”
王山道:“過從不甚多。”
陳鎰道:“卻又來,郕王既與錦衣衛無甚交情,於此案上斷不會偏袒錦衣衛……”
王山忽然追問道:“雖不會偏袒錦衣衛,郕王斷然不會偏袒英國公。”
陳鎰教他突如其來一問,一時不知說什麼。虧得羅綺腦子快,急忙接口道:“王千戶,你又差了,那郕王定是偏袒英國公的。”
王山不服氣道:“為什麼?”
三人心頭暗喜,這蠢漢王山如今已漸漸上彀了。羅綺接著道:“王千戶請想,那英國公隨萬歲西征,若是家中遭此禍事,必然心生怨念,眾將士心頭必然也多有不服,於戰事不利呀。”
王山想了想,忽然抬頭盯著羅綺道:“你是說英國公會因此造反?”
三人同時唬得一身冷汗,羅綺生怕他再胡說,急忙上前捂住王山的嘴道:“王千戶,你好沒來由,這話也是亂說的?”
王山滿不在乎:“錦衣衛天生如此。”
羅綺好氣又好笑:“王千戶,你還嫌惹禍不夠麼?”
王山茫然道:“惹什麼禍了?”
羅綺道:“王千戶,我適才已說過,郕王怕軍心不穩,定會偏袒英國公,他與你錦衣衛又無什麼交契,必然拿你錦衣衛開刀,以安撫軍心呀。”
王山道:“他敢,須知我叔父……”
陳鎰擺手道:“有什麼用,郕王乃萬歲親弟,不比尊叔父更近麼?”
王山頓時泄氣,陳鎰又道:“王千戶,如何?此事若是郕王追究,隻怕尊駕要吃虧哩。”
王山悶悶抬頭道:“既如此,當如何應付呢?”
陳鎰道:“王千戶休慌,郕王不怕錦衣衛,我三人可不願得罪錦衣衛。今日雖說奉旨審問,我三人抵死不敢冒犯千戶,奈上命差遣,我三人不敢違拗,因此請千戶來商議一個萬全之策。”
王山頹然道:“如今我哪有什麼萬全之策,引頸受死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