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過了半個時辰,一塵的掌力與三塊藥餅的藥力方才漸漸散去,張夢璞伏在那裏一動不動,身下錦褥已被汗水濕透。三塊藥餅此時已成渣滓,一塵取出一塊帕子,小心翼翼將三塊藥餅包好,放入藥箱之內。他抹一抹頭上汗道:“好了,今天先到此。”說罷又坐在椅子上。
葳蕤先給一塵獻杯香茶,又端進一盆熱水給張夢璞將身體仔細擦拭幹淨。一塵一行喝茶一行道:“張夢璞,你這便是自作自受了。若不是你昨晚練那什麼狗屁內功,何至於今日受苦,我又何必如此受罪。”
張夢璞此時才能勉強張口,緩緩道:“多,多謝道長。”
一塵道:“謝也罷不謝也罷,今日這種療法還須兩次才可奏效,為你還要糟塌我六塊藥餅。”說罷站起身提藥箱出去了。
葳蕤見他走了,忙問張夢璞道:“公子,如何?”
張夢璞道:“就如煉獄一般。”
一句話說得葳蕤眼圈有些發紅,她忙用帕子擦抹一下眼角,見張夢璞額頭上還有些汗滴,便伸手用帕子給他擦。張夢璞趴在那裏看見帕子上有些紅絲,忽然道:“葳蕤姐,你剛才是否咬帕子咬得口內出血了。”
葳蕤一聽,慌忙伸手在口中一摸,果然看見數縷血絲。她忙背過身去,用帕子揩幹淨,再回頭時,張夢璞笑著看她道:“葳蕤姐,不必害怕,不算什麼的。”
一塵果然又來兩次,每次都將張夢璞治得死去活來,弄得張夢璞再見他,都覺膽寒。說也可怪,一塵治了他三次之後,張夢璞漸覺身體鬆快,除了不能運功之外,並無大礙。這日他正在房中靜養,葳蕤在旁隨侍,忽然房門開放,一人走進房中。張夢璞在帳中聽得葳蕤起身,跪倒磕頭道:“萬……”下麵的話隨即便被吞了回去。
張夢璞腦筋一轉,慌忙坐起,卻又不敢下床,隻可扶著床沿道:“草民張夢璞見駕,萬歲萬萬歲。”
那人道:“你怎麼知道朕來了?”
張夢璞伏在那裏不敢抬頭道:“啟奏萬歲,此處是萬歲當年潛邸,葳蕤見萬歲叩頭稱一‘萬’字,草民隔簾見陛下身服明黃,是以知之。”
那人撫掌笑道:“不錯,果然聰明。”
葳蕤忙為景泰帝設座,又撩起幔帳。景泰帝見張夢璞仍是趴伏在床上,不覺莞爾道:“張夢璞,不要拘禮,你且躺下吧。”
張夢璞實也有些堅持不住,道了聲“謝萬歲”,便由著葳蕤將自己攙扶躺下了。
景泰帝先教葳蕤出去,又轉回身來看著張夢璞道:“張夢璞,你不是英國公之孫,可以世襲爵祿麼,怎麼口稱草民呢?”
張夢璞歎口氣道:“萬歲,前者我被人用藥弄成假死,國公府為我發喪舉哀,此事人人盡知,也報入了朝中。如今雖然命在,隻求不追究我闔家的欺君之罪,又安敢妄求爵祿呢?”
景泰帝點點頭道:“倒也難為你。也罷,朕今降旨,赦英國公府上欺君之罪,複張夢璞世襲爵祿,所有罪責再不追究。”
張夢璞大喜,慌忙又起身趴伏在床上叩頭道:“臣謝萬歲天恩浩蕩,萬歲萬萬歲。”
景泰帝道:“平身吧。張夢璞,休急於謝恩,朕雖降旨,尚未昭告天下,還須你為國立功,才可複你的爵祿。”
張夢璞心頭有些懵懂,又叩頭道:“草民請萬歲明示。”
景泰帝見他聽說複爵祿便自稱“臣”,聽說暫緩便自稱“草民”,也覺此人有趣,遂道:“張夢璞,你近日行蹤我已聽於謙稟報了。如今瓦剌新退,我朝雖然獲勝,到底情勢不穩。火德教意向不明,雖然自稱願受招安,朝廷與瓦剌對戰之時,竟作壁上觀,此事殊為可怪。東廠雖是朝廷設置,那香山中的宅院,朝廷竟毫不知情,此事也十分可疑。此外,朕接獲秘報,火德教、東廠、瓦剌似都在追尋一柄甚麼‘七寶殘雲劍’。朕自思一柄寶劍縱然鑲滿奇珍異寶,能值幾何,如今弄得人人都來爭奪,難道這寶劍隱藏著什麼秘密不成?”說到此,他便先停住,隻把眼睛緊緊盯著張夢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