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喝聲“滾”,喜寧忙不迭抱頭鼠竄而去。也先方才整出一副笑臉對朱祁鎮道:“罷了罷了,一場誤會,尊駕莫怪。”又喝令折爾哈放開袁彬哈銘,眼看著三人走進營帳,這才率人悻悻而去。

待也先返回大帳,早有寵姬卓爾琴迎上來,笑盈盈拜道:“太師辛苦。”說罷忙為也先款去外衣,將也先迎上帥位。那些隨從早退出去了,也先看著卓爾琴方覺心頭有些快慰,不免一把抓住那雙玉手,將佳人攬在懷中。

原來這卓爾琴號稱三絕美人,那三絕,一、美貌過人;二、歌舞曼妙;三、騎射高超。草原上的部族最看重騎射,也先又十分喜愛圍獵。每次行圍,都有佳人並轡飛馳是何等樂事,因此也先自得了卓爾琴,便把其餘侍妾拋在腦後了。

這卓爾琴極有見識,知道自己木秀於林,必遭嫉妒,因此暗自捺定一個主意,要找個大靠山。她見這一眾姬妾都巴結也先,她卻偏偏去討好也先的妹子諾蘭。諾蘭與也先並非一母所生,素常兄妹情分不過爾爾,這些姬妾初時也未將她放在心上。誰知諾蘭自小卻是嬌生慣養,性情十分跋扈,在內闈說一不二,若是刁蠻起來連也先都覺頭痛,因此將這些姬妾整治得服服帖帖。卓爾琴用盡心力,一時給她尋江南的胭脂水粉,一時又給她覓中原京城的上等綢緞,與諾蘭打得火熱,就如親生姊妹一般。那些姬妾都畏懼諾蘭,因此連卓爾琴都一並供起來了。

卓爾琴在也先懷中溫存了半晌,方才嬌滴滴啟奏道:“太師,不知諾蘭妹子的婚事如何了?”

一句話又勾起也先的煩惱,他重重歎口氣道:“唉,那蠻子皇帝抵死不肯應允。”

卓爾琴也不覺蹙起眉頭道:“此事當如何對妹子說呢?”

也先搖頭道:“這等事不說也罷。”

卓爾琴道:“太師差了,這件事體若是不說,日後有大大的麻煩。”

也先有些納罕道:“能有什麼麻煩?”

卓爾琴道:“太師今日不說,日後必有人泄露消息,一旦傳到諾蘭妹子耳朵裏。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豈不要鬧個天翻地覆方肯罷休。”

也先一聽也覺十分頭痛,反問卓爾琴道:“那麼你說當如何處呢?”

卓爾琴道:“與其等她日後發作,不若先說與她聽了,卻把弊病都推在蠻子皇帝身上,免得傷了太師手足間的和氣。”

也先想想,也隻好如此,遂對卓爾琴道:“既如此,你去說罷,必須好言勸慰,休教她再生出甚麼事端來。”

卓爾琴答應一聲出得帳來,帶了侍婢徑向諾蘭的營帳走來。

卻說諾蘭於提親之事一毫也不知情,每日價隻是騎馬射獵,今天剛剛從外麵回來,正在教侍婢給自己安排熱水淨麵。卓爾琴進來笑吟吟地道:“妹子,又到哪裏射獵去來?”

諾蘭道:“如今哪有什麼地方好射獵,如今這也失禿八左近的野物都少了許多,出去半日都遇不見個兔子,實在乏味得緊。”

卓爾琴道:“如今正是天寒草枯,哪有許多野物。妹妹還不如多找姐姐聊天取樂,不強如在外麵受風霜。”

諾蘭道:“虧姐姐你還號稱三絕美人,怎麼也學得那些南朝蠻子的軟綿綿酸丟丟,當真要等我哥哥打下南朝你好去當一品夫人麼?”

卓爾琴道:“作偏房的哪裏敢望這些,倒是妹子你,也該婚配了,未知可有中意的人物麼?”

諾蘭撇撇嘴道:“都是些匹夫,有甚麼好男兒。”

卓爾琴道:“話雖如此,瓦剌男子都是些血性漢子,到底比中原人口蜜腹劍強些。”

諾蘭摸不著頭腦:“這話從何說起呢?”

卓爾琴頓了一頓,忽然道:“再休提了,再休提了。”

諾蘭見她前言不搭後語,情知有異,端詳端詳卓爾琴,忽然道:“姐姐,你有甚麼事瞞我?”

卓爾琴臉色微變道:“沒有沒有,自家姊妹,哪有甚麼好瞞的。妹妹休要亂猜,姐姐該走了。”說罷抬腳就要出帳。

諾蘭疑心更盛,一把扯住卓爾琴道:“姐姐,你既知道自家姊妹,沒有甚麼好瞞的,就該實言告我,為什麼遮遮掩掩?”

卓爾琴滿麵驚惶道:“我哪裏遮遮掩掩了?妹子不要亂猜。”

諾蘭雙眉盡豎,狠狠盯著卓爾琴道:“姐姐既然沒有甚麼遮掩的,就請明說中原人為什麼口蜜腹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