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先與朱祁鎮都在發急,也先派出無數偵騎訪查諾蘭的下落,朱祁鎮卻隻能坐等。偏偏那投降的太監喜寧跑來湊趣,他踱到朱祁鎮的帳中,見朱祁鎮不願理他,命自己的隨扈為他設了一座,坐下道:“陛下,袁彬這狗才拐了諾蘭小姐逃跑,如今下落不明,陛下要早到太師麵前剖白,免得作了池魚。”
朱祁鎮不願理他,隻別了頭去看地。喜寧卻不肯閉嘴,依然在那裏絮叨:“袁彬這狗才當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看他假惺惺對陛下恭順有加,誰知卻把偌大一個紕漏栽在陛下身上。如今奴才隻擔憂也先太師一旦遷怒於陛下,陛下當如何處。”說罷住了聲,卻把兩眼直向朱祁鎮麵上望去。
朱祁鎮雖然未說話,臉色卻有些發白。喜寧知道說辭奏效,洋洋地去了。哈銘忙湊到朱祁鎮耳邊輕聲道:“陛下不可驚慌,何不到賽刊王帳下求救。”
朱祁鎮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慌忙起身,才到門口,便被瓦剌武士攔住,原來自從諾蘭失蹤,他帳外的看守便多了數倍。朱祁鎮央告道:“朕要見賽刊王,相煩二位行個方便,放我君臣出去,或者為朕傳信,朕多謝了。”他說了數遍,無奈這幾個武士並不懂漢話,隻是堵在那裏不許他們君臣出入。朱祁鎮心下起急,不覺中抓住兩個武士的手腕苦苦哀求。那些武士卻以為他有什麼企圖,一個個彎刀出匣,威勢勢瞪著他,倒把朱祁鎮嚇了一跳。
哈銘見勢頭不好,慌忙扯了朱祁鎮向後,一行用瓦剌語陪著小心。朱祁鎮勉強坐回榻上,喘著粗氣。哈銘輕聲勸了幾句,又來到門口,對那幾個武士道:“我家主人與賽刊王素有交情,打算請他過來攀談攀談,求幾位方便則個,我家主人必有重謝。”
那些武士卻不為所動,隻大喝了一聲,示意哈銘進帳。哈銘知道哀告無益,歎口氣又回到朱祁鎮身旁。君臣對視片刻,便低頭各思心事去了。
畢竟愁緒滿懷瞌睡多,這君臣熬到傍晚,昏沉沉各自睡去。也不知什麼時候,忽然外麵一陣大嘩,朱祁鎮懵懵然驚醒,隱約見外麵燈光亂晃,隨即便聽見有個女子的聲音高喊:“快放了明朝皇帝來換你家小姐。”
朱祁鎮一驚,隨即大喜過望,猛然翻身下床,打算出去看看究竟是何人要搭救自己。哈銘腦子快,略一思索,便知道其中有鬼,慌忙衝上前一把將朱祁鎮攔腰抱住,略一用力,兩人便摔在地下。隨即便有數枝雕翎攢射而來,落在地下,幸未傷人。
朱祁鎮驚得出了一身冷汗,伏在地下一動不敢動。又過了不知多久,外麵聲音漸漸小些,朱祁鎮與哈銘戰兢兢爬起來,正在茫然無措之際,外麵武士一擁而進,將朱祁鎮架出帳篷。
朱祁鎮自忖此回必是要砍頭了,哪知卻被瓦剌人七拐八拐地帶到一個僻靜所在,四周黑沉沉並不見一點燈光,隻有一個小小洞口。朱祁鎮隨即便被推進洞中,這洞裏隻有壁上剜出一個小凹,置著一個油燈,其餘再無他物。朱祁鎮隻能席地而坐,那些武士卻未進來,過了許久,朱祁鎮打算探聽一下動靜,將身子扭著湊到洞口,外麵似乎並無人影,他正在納罕,忽然一物飛來,唰地打在他耳邊的石壁上,朱祁鎮唬得往回一縮,緊靠石壁,再不敢亂動了。
到第二日中午,有人將午飯放在洞口,朱祁鎮實也餓了,拿過來吃了兩口,外麵忽然有人叫道:“陛下,陛下。”
朱祁鎮聽出是喜寧的聲音,也懶得搭理他,又低頭去吃。喜寧卻在外麵不肯走,隻叫道:“陛下,昨日陛下受驚了,奴婢奉太師之命來給陛下問安。”
喜寧頓了一頓,見朱祁鎮仍是不理他,又道:“陛下,太師道,如今時局紛亂,將陛下囚於此處也實屬無奈,過幾日待平靖些再請陛下回到帳中,望陛下不要過分憂思,免得於龍體有礙。”
無論喜寧如何絮叨,朱祁鎮隻是不語,喜寧叫喚了半天,隻覺咽喉冒火,疲憊不堪,隻得悻悻而回。朱祁鎮卻有些奇怪,看自己所囚之處,應是十分秘密的所在,怎地竟容喜寧在此吵吵喊喊。
一連幾日,喜寧都來吵喊一回,朱祁鎮聽得煩,隻是不理,也猜不透也先葫蘆裏賣的什麼藥,索性由他去。這洞中十分窄小,朱祁鎮在裏麵躺不下站不直,隻能踞坐,又不敢到洞口去,數日下來,隻覺昏昏沉沉,連晝夜都有些分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