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在此時,喜寧又來到洞前,他卻一反常態先道起恭喜來:“恭喜陛下,昨夜有強梁要來劫持陛下,幸被瓦剌武士擊退,才保得陛下平安。”

說到此,他頓一頓,一轉口風道:“陛下道昨夜那些強梁是誰,說出來怕陛下不信,內中有一人竟是當初伴駕的美人雲娘。看她當初軟款溫存,何等地恭順,如今竟想對陛下不利,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他又絮絮叨叨,在那裏亂說,忽然洞裏一聲響,嚇得他登時閉嘴。馮文用就在他身後,聽得洞內聲音不對,早一步衝進去,見朱祁鎮坐在洞旁,麵如土色。洞內牆壁裂開,其中隱隱有些燈光,他隨即一步躥進裂縫中向前搜索。

這裏麵是一條窄道,才過頭頂,僅容一人走過,走到盡頭有一方桌案。這桌案四麵全被牆壁包住,隻在正麵露出一人多寬的間隙正對來路,桌案上擺著一盞油燈,此外再無長物。一人正在桌案上檢看,聽得馮文用腳步聲音,忙轉過身來。

馮文用一看,對方是個少年,他還在納罕,這少年是何時進來的,對方一劍已向他咽喉刺來。馮文用不能閃躲跳躍,隻能一個鐵板橋向後仰去,隨即一鞭向上去掛對手的寶劍,右足彈起去踢對方的手腕,三招都在同時發出。對麵之人忙撤寶劍往後一退,腰正頂在桌邊,暗道不好,再看馮文用鞭梢直向自己膻中點來。

這少年忙雙腳跺地,向後一躥,便跳上桌案。馮文用得理不讓人,緊隨其後也躍上桌案。少年一見馮文用躍上,忙向旁邊一躲,一劍便向馮文用攔腰斫去。馮文用慌忙立鞭於身前,錚地一聲將寶劍磕開,隨即身形一轉,與那少年恰好是一人踞了這桌案一端。

這兩人打一照麵,才要動手,忽然外麵喧聲大起。兩人偷眼看時,朱祁鎮已被人拽出洞子,瓦剌兵伏在洞口張弓搭箭。後麵有人喝道:“洞中的小賊聽著,咱數到十,快棄了兵刃抱頭滾出,不然我等便要放箭了。”那聲音正是喜寧。

少年看看馮文用,笑道:“馮文用,你給韃子當走狗,人家卻不待我這狡兔死便要烹了你。”

馮文用此時惱得滿麵通紅,連將鞭緊捏了幾捏。再聽外麵,喜寧早數到十了,那些弓箭手不再遲延,亂箭如雨點般攢射進來。虧得這桌子兩端凹進牆中,倒給兩人一個隱身之所。

少年隔著麵前如雨飛蝗,對馮文用道:“馮文用,看來此番我兩人是要餓死在此處了。”

這箭射了一陣又止住了,喜寧又在外麵叫道:“洞裏的小賊,瓦剌的弓箭如何?不想死的快些出來,再遲延些便來不及後悔了。”

少年卻看著馮文用笑道:“馮文用,你說可怪不可怪。”

馮文用瞪著他,雖然口中不說話,心頭卻也想聽聽他說什麼可怪。

少年笑道:“你們原本打算以那個皇帝作餌,勾引人上鉤,卻萬也未曾想到我能混入洞中。如今將我困在此處,依我想,這洞子雖然狹窄,卻最好藏人不過。我若是瓦剌人,才不傻到在洞口放箭哩。一把火燒去便幹淨得緊了,或者堵住洞口,等裏麵人出來抓了便罷,放箭有個鬼用。”

馮文用何嚐不這樣想,隻是他不知對方底細,不能將心思說出。外麵喜寧見洞中無人應答,又命放箭。這少年卻如未曾看見一般,又對馮文用道:“馮文用,不瞞你說,我進這洞子後,尋著機關,撳動後才出來這一條窄道,一張桌案。我看,明明這洞子裏有機關,怎地到了此處又無路可走呢?此事必有蹊蹺,況且為何我一觸動機關,便有恁多韃子在這裏放箭,分明是此處有些什麼,必須要藏得緊緊的,又不能一把火燒卻,你道是也不是?”

一番話說得馮文用竟有些微微點頭,這少年道:“馮文用,我也不多說,你看外麵韃子分明是打算將你我一網打盡,作成個玉石俱焚,此時你我若是再要爭鬥,隻怕當真不能活著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