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文用心中有些活動,問這少年道:“你有什麼主意?”
少年道:“這張桌案甚是古怪,我想這周遭定有暗道。”說罷回頭四下檢視。
外麵射了幾箭後又教喜寧喊話,喜寧破著喉嚨叫道:“還不出來麼,難道要餓死在裏麵不成?我瓦剌勇士已經開飯了,好香的牛羊肉,還有好酒,不強似在裏麵挨餓麼?”
少年蹙著眉聽了聽,自語道:“好可惡的奴才”,看看馮文用道:“馮文用,你給這樣的奴才作長隨,豈不變作奴下奴了麼?”
一句話說得馮文用滿麵飛紅,那少年卻又不看他,將耳朵略向外挪移挪移,繼續喃喃道:“從來隻有狗聽人喝罵的,哪裏又有人聽狗教訓的呢?這世道,也莫怪天下大亂了。”
馮文用位列東廠八大班頭之三,萬俟廷瑞都排在他後,自然是叱吒風雲之輩,如今被這少年連譏帶罵,竟然不敢還嘴,也實屬天下奇聞了。
喜寧在外麵叫了一陣,又是一陣箭雨飛至。少年此時也不再大驚小怪,細看四周,忽然把目光放在那盞油燈上。這油燈的位置正在桌案的正上方,是在穹窿上剜出一個洞來,頂上嵌一塊大琉璃,琉璃周遭垂下四條精鋼鎖鏈,恰好將油燈碗掛住。此處設計也極絕妙,既是背風所在,又能將光芒漫灑下來,且外麵的弓箭決射不到此。
少年看這油燈位置十分精巧,燈碗卻嫌粗陋,心頭有些訝異,不自覺將寶劍抬起,向著燈碗底心一點。這油燈晃兩晃,似無甚異常。少年不免有些失望,用寶劍使勁將燈碗蕩了兩蕩,那油燈搖曳越劇,除此而外,再無動靜。
馮文用卻忍不住道:“小子,你再亂動,觸發消息,我兩人一發活不成了。”
少年卻笑道:“若有這種消息,外麵還用如此大費周章地要迫我出去麼?不妨事。”口中說著,眼睛卻又向那油燈望去。
望了半晌,一無所獲,反把眼睛弄得酸痛。少年低下頭揉揉雙睛,麵前依舊箭飛不止。少年也有些喪氣,向壁上一靠,寶劍向桌案上一點。
這一點,馮文用與少年都覺有異。原來寶劍一碰桌麵,響聲清脆,與木材絕不相似。兩人不約而同低頭去看,見這桌案雖然是深黑色,細看之下竟有隱隱黑光。馮文用低頭將桌麵細細撫摩,口中不禁說了聲:“玄玉石。”
再撫摩一回,少年微覺有異,原來桌麵似是有些傾斜,裏高外低,成一極緩的坡。少年將手放在桌麵上使勁壓一壓,打算看這桌麵可能放平。哪知剛一發力,桌麵中央竟莫名出現一個小小圓孔,從中間飛出一支箭將那油燈直頂上去。燈焰將那塊琉璃一烤,登時觸動消息,隻聽一陣聲響,桌麵如門一般向下分開,馮文用與這少年同時落入一個深坑之內。
兩人落在地下,隻覺軟綿綿的,並無損傷,再抬頭看時,桌麵複又合上,再無一些聲息了。馮文用取出火折晃燃,見這洞中並無奇特之處,再看腳下,都是些泥濘,還有些爛草棉絮之類。
這少年從地上爬起,看看四周道:“馮文用,我們打個賭賽如何?”
馮文用道:“什麼賭賽?”
少年道:“你若把我帶出去,我便為你作十年的家奴,我若能把你帶出去,你便為我作十年的書童,如何?”
馮文用怒道:“胡說,哪有這樣的賭賽!”
少年道:“你若不願意,我們兩人便一起餓死罷。”
馮文用氣道:“餓死便餓死。”
少年道:“好好好,大家餓死。”一行說一行卻從懷中摸出一塊幹糧丟到口中。
這一來弄得馮文用倒別扭起來,他進來時身上並未帶半顆米粒,如今在這洞中不知還要待多長時間,到時難道還要開口向這少年討要麼?
那少年卻不安靜,在這洞中轉來轉去,忽然問道:“馮文用,你說這洞子是做什麼用的?”
不等馮文用說話,他自言自語道:“是了,必是也先怕一旦也失禿八教仇敵攻破,他不願被梟首示眾,因此選好一個秘密所在自殺,此處必是自殺用的。”馮文用聽得隻覺心頭好笑,卻依舊不說話,隻看他往後如何。
這少年一行看,一行卻用寶劍在地上劃。馮文用留心起來,他已經感覺這少年有些詭異,因此將兩隻眼睛直盯著他身上,看他如何舉動。
卻見這少年先將寶劍在地下劃,後又用腳在地下撥,將地上泥濘弄出老大一個坑來,隨即蹲下身來仔細看看地麵,笑道:“馮文用,我身上冷得緊,你我烤烤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