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努不知張夢璞什麼意思,隻把眼睛瞪他道:“閉口。”

張夢璞搖頭歎氣道:“蠢漢蠢漢。”

克努卻明白這話是罵人,怒道:“你說什麼?”

張夢璞卻不繞圈子,直言道:“克努吃貨,你們在這裏打成一鍋粥,把這裏弄得亂七八糟,太師知道定然要殺你們哩。”

克努卻不信道:“胡說,我們為太師衛護先祖,為什麼要殺我們?”

張夢璞暗道糟糕,怎地走到瓦剌人的祖墳中來了,看來是走岔路了,也罷,管不了恁多,先思索如何脫身罷。他當下轉轉眼珠,將說辭重整一整道:“你們太師的先祖都在我腳下躺著睡,如今他兩個打得天昏地暗,你太師的爺爺爹爹都要跳起來殺人了。”

瓦剌人雖然勇猛,卻十分迷信,克努聽他此話,臉都嚇白了。張夢璞心中偷笑,索性再嚇嚇他:“克努吃貨,你看這裏恰在地下,正是黃泉路的關隘所在,你太師的爺爺爹爹來時,必先從此處過。你趕快供奉些什麼,免得他們來了要啃你的腦子。咦,你的頭上怎麼有隻手?”

張夢璞在那裏裝神弄鬼,克努唬得也不抓他了,忙伸手去抱自己的腦袋。其餘武士雖未插嘴,卻也都人心惶惶了,一個個東張西望,生怕教太師的祖先捉了去。

張夢璞原意打算,教這些瓦剌人人心惶惶,疏於看管,自己好用望月臨風步逃出,一見此時正是機會,急忙擺好了步法準備逃逸。哪知恰在此時,又是一陣人聲雜亂,再抬頭看時不免在心中叫苦,原來也先親自來了。

也先這幾日焦頭爛額,自是火氣攻心,此時兩眼都通紅了。旁邊喜寧在那裏小心陪侍,後麵是數百個瓦剌武士,各捏刀柄,隻等廝殺。這些武士一見也先來,都如抓住救命稻草般。嘩啦啦跪倒一片,倒把也先弄得糊裏糊塗。

喜寧眼尖,看見馮文用與奚遇時動手,心道不好,這豈不要把我牽扯在內,慌忙叫道:“馮文用,還不住手。”

馮文用好容易抓住個台階,忙虛晃一著,一步縱到喜寧跟前。喜寧擰著眉頭看他道:“糊塗,怎地和奚道長動手,委實糊塗。”

馮文用雖然因喜寧才跳出泥坑,卻也深恨他當初不管自己教瓦剌兵放箭,今見喜寧又來訓斥他,一點殺心緊動了幾動,才勉力壓下,一句不說,垂了頭站在一旁。

奚遇時氣昂昂到也先麵前,打個躬,道聲“無量佛”,道:“太師,貧道正在布鬥,瓦剌這些武士不問青紅皂白闖入,將這兩人勾入中廳,若非貧道努力擒拿,隻怕太師先祖的英靈便要受魔障了。”

也先看看張夢璞與馮文用,轉回頭來對著奚遇時道:“多謝道長,實在是這班蠢漢不知禮數,衝撞了道長,本太師感激不盡。”

奚遇時隻淡淡道:“太師下回仔細,請便。”

也先憋著氣,揮手押著張夢璞,引著馮文用走出去。一到外麵,張夢璞隻覺寒風撲麵,抬頭看時,原來是也失禿八郊外,回頭再看,那出口無非是個小小土丘。也先眾人出來,便有人在那土丘上踢了一足,霎時便土崩瓦解,歸為平地。張夢璞心中暗驚,心想這個所在卻是個要緊所在,不然能有如此機巧。

這一眾人望著也失禿八便走,張夢璞心頭叫苦,暗道不知一塵老道在哪裏藏著,我若是逃跑豈不要死在這茫茫荒原中。他揚起脖子一行走一行左右張看,也虧得他少年眼力,忽見西北方向十裏左右有個小小白色布條在那裏晃動,他心中陡然一喜,知道是接應在此,再看自己卻是向東南走去。

張夢璞眼珠轉一轉,對喜寧道:“喂,喜寧,如今已到此處,還不將我的綁縛鬆了。”

喜寧哪裏知道他是動歪腦筋,猶自奇怪道:“鬆什麼綁縛?”

張夢璞道:“喜寧,當初你教我鑽進那地道裏,說是為演練演練,也給奚遇時作場戲,怎地到了此處還不將我放了?”

喜寧這才知道他是要陷害自己,慌得大罵道:“胡說胡說,我幾時教你來?”一行偷眼望也先,隻盼著他聽不懂。

也先的中原話極佳,豈有聽不懂的道理,一聽他們話中的意思,登時明白,用手將喜寧直向旁邊一撥,緊盯著張夢璞道:“你方才說什麼?”

張夢璞卻忽然閉了嘴,搖頭道:“沒有,沒說甚麼。”

也先看他吞吞吐吐,更加疑惑其中有鬼,當下將腰刀一拽,一半鋒芒露於鞘外,也不說話,隻擰眉看他的脖項。張夢璞知他無非是嚇唬自己,索性將頭一低,也不說話,看也先如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