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璞有些納罕道:“道長,朝廷派的什麼特使?”
一塵看看兩個女童道:“瓦剌向朝廷遞上順表求和,朝廷差委錦衣衛都指揮使薛寶慶為使密訪瓦剌。”
張夢璞越發糊塗,心道出訪之事曆來都是禮部辦理,怎地此回卻要錦衣衛出頭了,他還要詳問。一塵說聲“走吧”,已自轉身去了。
張夢璞緊走兩步,跟上一塵道:“道長,你們都出來了,也先的妹子卻是何人看管?”
一塵道:“回去你便知道了。”
待走到他們居住的帳篷門口,卻見一個中年美婦從帳中轉出,笑對一塵道:“道長,回來了?夢璞,還記得我麼?”
張夢璞略一辨認,慌忙跪倒道:“姨娘,你怎地在這裏?”
那婦人道:“你猜呢?”
張夢璞微微思索道:“是了,姨娘必是與道長一路,都是為朝廷辦差的。”
那婦人微笑點頭,一塵道:“素萱,那兩人情形如何?”
婦人道:“倒還好,吃也吃得,睡也睡得,袁彬隻是不說話,那小姑娘初時還叫罵兩句,後來乏了,也閉嘴了。”
張夢璞心想原來這婦人便是一塵口中的“素萱”,不知她什麼來曆。正在想,青萼忽然拉拉他衣角,與他咬耳朵:“張夢璞,你哪裏來的這門親戚?”
張夢璞道:“不是,我當初在金陵時,她來找我,教我每日晚間到富貴巷一處院落從她學望月臨風步,學了半月有餘,若不是後來我教袁老師捉了,隻怕現在已成大劍客了。”
青萼一撇嘴道:“你也想作大劍客,不要笑死人了,我看你隻好作茶肆的小二,天天見客罷。”心中想的卻是,原來他當初在奶奶和袁師公麵前並未說謊。
張夢璞道:“青姐姐,你忒小覷人了,若是二十年後我當真作了劍客,我看你如何對我。”
紫蕊笑道:“張夢璞,你若能當劍客,我與青姐姐便給你當隨從。”
張夢璞不屑道:“馮文用在地洞子裏與我打賭輸了,如今已成我的書童了,你兩個又來湊趣,那裏要這許多的小廝。”
一塵與素萱聽他此話,不免對視一眼。素萱回頭對張夢璞道:“你們看看那兩人去吧,那丫頭好厲害。”說罷兩人進了帳中。
張夢璞聽她的意思,分明是不教自己跟隨進去,知道他們有機密要談,隻好與青萼紫蕊進了關押諾蘭與袁彬的帳篷。
這兩人綁縛依舊未鬆,袁彬靠在那裏似在養神,再看諾蘭,緊蹙著眉,眼角似有一點淚痕。張夢璞進去,往地上一坐。他這幾日連續奔波,雖然幾次與諾蘭照麵,卻都是心中有事,如今才能將心頭重擔暫放一放,不免細看了兩眼。
他這一看之下,不免心頭有所觸動。原來諾蘭雖然是個胡女,生性跋扈,到底是大家生養,氣度頗有些雍容富貴之氣,又兼容姿俏麗,細看之下卻有動人之處,尤其此時一言不發坐在那裏,別是一番風情。張夢璞一年來奔波流走,每每擔驚受怕,哪有閑暇思索這些事體,偶爾遇見青萼與紫蕊,也不過是兩個女娃娃,渾未長開,又兼著舌尖牙利,雖然十分標致,可哪裏還有女孩子的溫柔,因此看見諾蘭這一脈風情,竟自坐在那裏有些出神。
紫蕊見他出神,踢踢他腳腕道:“張夢璞,發什麼呆。”
張夢璞方才猛醒,回頭看看她,緩吐一口氣道:“沒什麼,有些倦乏了。”
青萼到底比紫蕊大些,懵懂知道些男女風情,笑道:“看美人也倦乏麼?”
諾蘭的中原話尚可,聽青萼此話一知半解,隻一時想不到美人兩字說的是自己,懵懂之間不覺抬了頭看青萼。青萼倒笑起來:“看,一說美人,美人便抬頭了。”
諾蘭方才大悟,前後一想,直羞得麵紅如朱,慌忙將頭低下。張夢璞聽青萼調笑自己與諾蘭,也不禁微有些麵皮發燥。他雖然嘴尖舌刻,偏在此事上不敢亂說,也虧他腦子快,隻一轉,便道:“青姐姐,你聽道長似與素萱姨娘商議完畢,出帳篷了。”
青萼與紫蕊有些怕一塵,一聽他此話,忙都站起來向外麵張看。果然一塵與素萱踱出帳篷來,素萱先叫青萼與紫蕊道:“兩個丫頭,隨我走一趟吧。”
青萼與紫蕊莫名其妙道:“走到哪裏去?”
素萱道:“隨我耍子去。”
青萼與紫蕊知道他們又有什麼鬼計較,卻不敢不允,隻得裝出一副笑臉道:“素萱姨,去便去,隻是休要調理我們。”
素萱假嗔道:“教你們開心,怎地是調理你們?”
青萼道:“素萱姨,你不知道哩,我們一路上被張夢璞連懵帶耍,苦頭吃得多了,心裏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