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無人揭榜,也先暗想,若是找不到人,索性就由她病死罷了。哪知到第四天,剛剛升帳,一個武士飛腳進來報有人揭榜。也先一怔,先是心疼自己那些賞賜,轉念一想,此人若果有此等本領,必是個大國手,不若趁此機會交結交結,有大大的好處。

正然沉吟,那揭榜之人已從外麵款款進來,兩旁武士一見慌得連忙攔阻,卻被他左一轉,右一晃,閃過圍堵,徑自來到也先的案前,也不跪拜,雙手作揖,唱個大喏。

也先心頭好不光火,隻見此人將榜文向上呈遞,口中稱:“太師,老夫經行至此,見太師張貼榜文。老夫自幼便通習醫道,藥石針灸無有不精者,至若懸絲診脈,更是拿手小技。請太師傳令,老夫便為小姐診脈,包管三日奏效,十日痊可。”

也先聽他口氣恁大,心頭十分不快,冷冰冰道:“既如此,請先生為小姐診脈去吧。”當下吩咐兩個小使帶先生來到小姐寢帳,自家卻起身轉到後帳去了。

這先生卻也不惱,背著醫箱隨小使來到寢帳外,卻見丫鬟小廝在門外排了兩排。他也不忙進去,先問丫鬟小姐的病體如何。有個嘴快的丫鬟道:“先生不知,那日早晨小姐也不起床,就在簾幕中道是身上不爽,怕風怕光,又不許人看,每日送水送飯隻教人放在床前,小姐自己取了用。說來也奇了,小姐自病後,飯量大漲,一頓是平日的兩三倍,昨日還吃了四頓。”

先生一聽,撚撚須子道:“小姐水火如何?”

那丫鬟卻不明白,問先生道:“甚麼叫做水火?”

先生道:“便是大小便。”

丫鬟道:“我家小姐原來飲食起居無不要人服侍,病後卻性情大變,命人將寢帳弄得密不透風,隻留下微微一絲燭光,又將丫鬟小廝一概逐出寢帳,說是除卻送飯倒馬桶,不許任何人進來,連我們也是在帳外聽喝。哪知她大小便如何,隻覺她吃得多,拉得也多了許多。”

這先生聽罷,微微一笑道:“也罷,你隻向帳中喊,太師請了一位白先生來為小姐診病。”

那丫鬟果然對帳中喊道:“小姐,太師請了一位白先生來為小姐診病。”

這丫鬟喊罷,聽見裏麵小姐“嗯”了一聲,這丫鬟道:“先生請進吧。”說罷將帳篷門微微撩起。

白先生手提袍襟,款步而進,這丫鬟才要隨著進來,白先生卻回頭道:“你休要進來,莫驚擾了病人。”

丫鬟點頭退出在外等候,此回小姐卻並未大喊大叫,安安靜靜大約過了一炷香時辰,白先生出來對來時帶路的小使道:“你們為我找個所在,我要淨淨手,開個方子。”

兩個小使忙將白先生引到一個帳篷坐下,先打來淨水。白先生淨手已畢,展開一張白紙,刷刷點點開出一張方子。

那小使在旁邊小心翼翼說道:“先生,我們地處塞北,不比中原甚麼藥材都有,你……”

先生道:“不妨事,我的方子都是就近可尋之藥。”

說話之間,已將方子開好,那小使拿去一看,果然都是些方便的藥材,忙留下那個服侍先生飲水用飯,自己持了方子飛報也先。

也先聽小使說罷,不免半信半疑,教人將瓦剌的醫士請來,大家一同看這方子。這群醫士看罷方子,議論半天,那領頭的方才回稟道:“太師,這張方子上都是些溫補藥材,不過是祛小祟,並不能治大病。”

也先道:“你們再仔細看這方子,可有什麼特別之處麼?”

那醫士擰著眉毛,又把方子看了七八遍,方才回道:“太師,這方子並無特別之處,老年人氣血虛弱、婦女月經不調、中年人積勞過度等症均可用之。換言之,這方子用無大益,不用亦無大害。”

也先沉吟片刻,命人將白先生請來。白先生進帳來,大剌剌向也先一揖道:“太師,請了,不知小姐的藥抓來了麼?”

也先皺眉道:“白先生,不知小姐是何病症。”

白先生笑道:“偶染風寒,前幾日又受了些驚嚇,兩樣湊到一起,方才一病不起。”

瓦剌的醫士聽他如此說,不免竊竊私語幾句。有一個醫士道:“先生善於懸絲診脈,我等待要討教討教。”

白先生一笑:“雕蟲小技,何足掛齒,不知哪位身有貴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