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也先看見白先生時,隻見他躺在那裏,臉色發白,四肢僵直,雙拳緊握。那些醫士都看了一遍,稟報也先道:“太師,這蠻子是吃醉了死的。”一個個滿麵的幸災樂禍。
也先知道這些瓦剌醫士心中個個懷著鬼胎,也不去追究,問馮文用道:“你看呢?”
喜寧忙在一旁巴結也先,對馮文用緊緊道:“老馮,你須仔細了,此事幹係甚大。”
馮文用見他一味地媚上壓下,隻覺心頭惡心,也不理他,先探探白先生的脈息,又翻翻白先生的眼皮,隻說了一句:“死了。”
也先見他們都如此說,命人翻檢白先生的物品,哪知這白先生雖然行醫,卻連個藥箱都沒有,隻有一身衣服,翻來翻去也翻不出什麼來,連他懸絲診脈的金線都不知道在哪裏。也先無奈之下,隻得命人將白先生抬出去埋了。
兩個小使奉命將白先生放在馬背上,牽著那馬出了也失禿八,覓到城北一處荒涼之所,將白先生從馬上搭下來便要往地下丟。
白先生忽地睜開眼道:“不要摔了我。”
那兩個小使猛聽得死人說話,唬得腿腳發軟,登時跌坐在地下,早尿了一褲子。白先生卻極好的身手,不待落地,腰眼向上一挺,半空一翻身隨即穩穩落下,看看兩個小使,轉身便要走。
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喝一聲道:“且慢。”
白先生不由自主轉過頭來,見馮文用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麵前。白先生笑道:“老馮,你忒不地道了,難道說幫著奴才替韃子為難鄉親麼?”
馮文用吃他搶白,也不惱火,陰著臉道:“白鈞廬,你瞞得了那些空子,卻瞞不得我。我且問你,那丫頭的帳篷裏究竟是誰?”
原來這人是醫仙白鈞廬,他見已被馮文用拆穿,也懶得裝蒜,索性笑道:“老馮,虧你好大的嘴,敢說也先的妹子偷人,不怕韃子割了你的舌頭去。”
馮文用道:“我不管也先的臉皮,我隻問你到底是給何人看病。”
白鈞廬笑道:“虧你問得出,是給你家主子看病哩。”
馮文用微微有些含糊,隨即恍然,咬牙切齒道:“是這個娃子。”
白鈞廬笑道:“不錯,告辭。”說罷轉身便走。
馮文用叫聲:“哪裏走!”一鞭已向白鈞廬後腦玉枕穴拍去。
白鈞廬早有防備,身形一扭便將鞭頭讓過,回頭道:“好小子,下黑手。”
馮文用也不搭話,一鞭緊似一鞭連連進招。白鈞廬雖然醫術高明,武功卻平平,幾個回合下來被馮文用迫得渾身是汗,氣得他連連大罵,滿口的市井俚語,哪還有一絲醫仙的架子。
白鈞廬眼看要糟糕,猛地想起一塵來,忽地不罵馮文用了,轉而大罵一塵道:“老雜毛,臭牛鼻子,上了你的大當了。混帳忘八日的,當初隻說幫你個忙,了了舊債,哪知道還要老子用命去填。等老子死了,天天晚上去找你的小道姑,教她給老子生個小大夫。”
他越罵越不像話,饒是馮文用矜持,竟也忍不住有些莞爾。白鈞廬罵了半天一塵,話鋒又一轉道:“還有你們三個小蹄子,串通了老雜毛來對付我,待我死了,到閻王爺那裏告狀,把你們三個都配了我的冥婚,好教你們不出閣就做寡婦。”
他才罵人,便聽見有人嬌笑道:“白老先,好臭的嘴。”
白鈞廬聽見這個聲音,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叫道:“雲娘,我的好雲娘,乖雲娘,快出來幫手。”
馮文用也聽出那個聲音是當日北京城下偷襲喜寧的女子雲娘,他心思一轉,暗想還有一個女子不知來了沒有。再聽雲娘道:“白老先,你快死了吧,老娘當寡婦當慣了,賬上也不多你一個。”
白鈞廬急得大叫道:“雲娘,你若是不救,老子便到老雜毛那裏告狀去。”他略一疏神,險險被馮文用的鞭頭掛上,登時驚出一身冷汗。
雲娘道:“告去吧,連帶小道姑那些話一並說了,看道爺不拿你當兒子回護。”
白鈞廬道:“好你個雲娘,見死不救,我死了,那娃子也休想活。”當下緊閉了口,隻是與馮文用纏鬥。
他提起張夢璞倒十分有效,話音才落,雲娘便從隱身處躍出,嬌笑道:“白老兒,好狠的說辭,倒戳中老娘心尖子了。”話音未落,一抓已向馮文用頂上抓來。
馮文用早有防備,一見她飛抓過來,忙搖頭躲過,伸左手去抓飛抓的鎖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