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傳令的小番進得帳來,不敢大聲稟報,躡手躡足來到伯顏身旁,湊在伯顏耳畔輕聲將也先的命令傳了。
伯顏得令,忙命這小番出去找折爾哈安排法場。折爾哈昂昂然領命便在那裏分派,哪知這些捆綁手與劊子手聽說馮文用舉手之間便踢死一人,一時間都有些惜命,一個個推三阻四不敢向前。折爾哈氣憤不已,無奈喝罵斥責都無濟於事,隻得向帳中觀望。喜寧聽說也來湊趣,先在帳外轉了一圈,見人便是點頭哈腰,一派的謙恭,複又緩緩踱進帳中,見此情形,忙繞過馮文用悄聲向伯顏獻計道:“大王何必如此震怒,奴婢有一良策。”
伯顏心頭恨他給自己招來偌大麻煩,隻背著手喝令這些武士再去捆綁馮文用,連眼光都不往他身上瞟一眼。喜寧卻向前直湊悄聲在伯顏耳畔道:“大王,奴婢知道瓦剌人最能射箭,何不亂箭將他射死?”
伯顏瞪他一眼道:“蠢貨,本王的大帳豈是用箭射的?”
原來伯顏為人極其貪財,又喜奢侈,帳篷乃是小牛皮連綴而成,上麵金線,都是重金禮聘江南織造名家刺繡的朝鳳圖。其中百鳥無論種類、神態都各不相同,老大一隻鳳凰盤旋於百鳥之上,昂首於帳頂之上,頂上三根金翎毛乃純金打造,那兩隻眼睛是一對寶玉。伯顏極其愛惜,隻有晴天才肯拿出使用,若是風雨天氣或在外征戰,從不肯使用。如今喜寧教他亂箭射去,他卻如何肯聽。
喜寧吃個癟子,不敢多說。馮文用抬頭看看喜寧,冷笑道:“好,喜公公,你當真待我不薄。”
喜寧心頭陣陣發冷,滿心抱怨伯顏不該說破。虧得他鬼心眼多,眼珠一轉,對馮文用道:“老馮,你聽我說。不是兄弟心狠,實在是你老哥辦事忒不檢點了。昨日太師已然震怒,你今日又來恐嚇伯顏大王,兄弟為圖自保,無奈出此下策。老馮,如今我為你鬆開綁縛,你若念在你我素常的情分,就隨我出帳篷去,尚有一線生機,若是驚了大王,兄弟是萬萬救不得你了。”
馮文用知道他又要耍鬼主意,卻不點破,微微一笑,將頭一點。喜寧抖抖索索上來,將馮文用的綁繩撤去,馮文用連謝也不謝,轉身便出了帳篷,喜寧緊緊跟隨。那些瓦剌武士見馮文用過來,不自覺便向左右退讓。讓來讓去,直讓到一處空場,馮文用明知這些瓦剌人又要搗鬼,卻也懶得去猜測,索性抱定了一顆見機行事的主意,直向前走去。
伯顏從帳篷中跟將出來,大叫道:“快放箭。”
馮文用將頭一回,伯顏唬得倒退七八步,複又縮回帳中。早有弓箭手聽令,張弓搭箭,隻等頭領一聲令下,便要射他,此時喜寧早躲到一旁看熱鬧去了。再說外麵的瓦剌頭領正是折爾哈,他見此情形,心下也有些著慌,見馮文用一步步過來,再也撐持不住,叫會中原話的小番喊道:“再向前,便放箭了。”
馮文用倒也聽話,緩緩止住腳步,將雙肩一抱,冷冷看著折爾哈。
折爾哈此時滿身都是汗水,他也知馮文用武功極精,生怕輕舉妄動要惹禍上身,一時拿不定主意,隻得把眼睛去瞟喜寧。
喜寧見折爾哈瞟他,心裏暗罵瓦剌人蠢笨,隻得又向前道:“老馮,你看周圍都是瓦剌的弓箭手,你可不要亂來嚇。”見馮文用不理他,又道,“老馮,你聽我說,要麼束手服綁,要麼自行逃去,萬萬不可與大軍為敵。不然太師震怒,難免玉石俱焚。”
馮文用看他一眼,正要說話,忽聽有人大喝一聲:“動手!”登時八條繩索破空而來,霎時將馮文用套住。馮文用一驚不小,待要掙紮,這些繩子一收,將他緊緊捆住,饒是馮文用力大,竟也掙脫不開。
此時也先滿臉冷笑走上前來,看著馮文用道:“馮文用,我知道你功夫忒高,所以特地備了這些鹿筋繩,你倒試試能否掙開。”
馮文用麵上不露聲色,微一用力,隻覺這些繩索根根都陷在肉中,越掙越緊,與普通麻繩大不相同,心裏不由暗暗吃驚。
也先又道:“馮文用,如何,你再看這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