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夢璞見她放箭,心頭越加驚詫,葳蕤弓弦響處,三箭齊出,直向寨門旁射去。再看三箭竟然都不落空,各中一人,一齊栽倒。這些內應受了折損,並不氣餒,又有人去開寨門,卻又是三箭射到,又翻了三個。
那小番兒此刻驚得體似篩糠,葳蕤嫌他亂動礙著自己,索性一踢他的膝彎,那番兒撲通跪倒,待要掙紮,葳蕤一條腿已架在他的肩上,將他壓得死死,一動不能動。
那番兒受苦此刻誰能管得,葳蕤卻一發緊似一發,全都射的是一馬三箭的連珠箭,發了七八次,射死了大約二十個,這些內應動作才稍緩些,寨門也被阿剌的人馬重新據住。無奈那番兒背的箭有限,此刻箭囊已經空了,葳蕤這才罷手。
她把腿一鬆,那番兒便即摔倒,趴在地上,半邊身子已是麻了。那些內應見連珠箭忽地停了,微一楞怔,旋即重擺陣勢,兩列一卷,已把幾個瓦剌兵圍在垓心,霎時砍死。
張夢璞看這些內應的隊列,能卷能舒,有攻有守,猛然醒悟,似是這些人排的大約是陣圖。他隻是在十二三歲時看過些祖父的兵書,勉強能記得些,大半早已忘卻,正是書到用時方很少,搜索枯腸,忽然猛省,叫道:“這是二龍出水陣。”
葳蕤回頭道:“你說甚麼?”
張夢璞道:“這是《李衛公兵法》裏的二龍陣,若是布陣者眾,破陣者寡,則為二龍搶珠陣,若是布陣者寡,破陣者眾,則為二龍出水陣。破此陣要緊處在於陣眼。”
葳蕤卻聽不懂了,道:“你再說明白些。”
張夢璞道:“此陣緊要處在於,兩條龍互相呼應,自身又能卷能舒,而破陣者若不識陣圖變化,人數雖眾,卻必然被分割蠶食,以致不濟。然則龍亦有其短處,其與蛇所不同者,蛇之緊要處在七寸,龍則在頷下,其所謂藏珠之處也,此處最為薄弱,是為陣眼,一般為領首者所處。故此處一破,則其陣必破。”
葳蕤道:“許多廢話,哪裏是陣眼?”
張夢璞細看道:“龍性剛猛,是故此陣亦十分猛烈,唯獨陣眼處關乎全局,絕不可涉險,務必保守珍重,方能保全陣平安,且一旦遇險,必全陣來救。此陣大約是第五人前後,方才看你射殺了許多搶寨門的人,唯獨這兩處的人從未換過,也從不涉險,必是這裏。”
葳蕤說聲“好”,想要去抽箭,箭囊卻已空了,正在焦躁之間,旁邊雲娘飛身而起,長鞭一卷,忽地從戰陣中又扯過一個瓦剌兵來丟在地下。葳蕤也不管他的死活,一腳踏住這個瓦剌兵的背心,從他的箭囊中又抽出三支箭來,射將出去。
弓弦一響,再看左龍第四個、第五個翻身跌倒,唯獨第六人竟能用刀將箭格開。張夢璞大叫道:“是他。”
葳蕤又去抽箭,此回她不再三箭射三人,卻是三箭隻找一人。哪知那人卻十分機警,武藝也格外高些,躲閃騰挪之下,又避開數箭。
阿剌的兵此刻卻突然省悟過來,葳蕤這裏緊緊地射那人,阿剌這些兵也覺此人似不一般,拚命開始攻殺。這一來倒把這些內應攪亂了,此時果然如張夢璞所言,這些內應拚出老命來救此人,也顧不得奪寨門了。
葳蕤此刻正有些得意,張夢璞在旁邊道:“你還不快把右龍的第六人射死。”
葳蕤登時省悟,一聲弦響,右龍第六人被三箭洞穿。此人一死,正是立竿見影,右龍立時被阿剌的兵馬衝得大亂。葳蕤卻也不停手,趁這些人慌亂之際,又是三箭,左龍陣眼也被射死。兩條龍的陣眼全破,這百餘人登時作了刀頭的點心,霎時便被分作數團,旋即便被斬殺得一個不剩了。
葳蕤此時洋洋得意,回頭看看杜若與雲娘,都有些發愣。葳蕤再看看張夢璞,滿以為他一個大家少爺、酸臭的書生,哪裏見過甚麼世麵,不尿了褲子便是好的。誰知他麵如止水,微微搖了搖頭,輕歎一聲,轉身進去了。這一來,倒弄得葳蕤心頭老大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