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折戲 假如我年少有為(1 / 3)

第8章 七折戲 假如我年少有為

炎炎烈日下,歡喜坐了一個多小時地鐵轉長途班車,才趕到郊外的合作工廠。

管理員全都去了食堂,她隻能耐心等到十二點半。這就意味著,完成後麵兩項任務的時間隻剩不到一小時。好不容易按取貨單一一核對完畢,又厚著臉皮討了個巨大的編織袋,以進城務工人員的造型出現在廣告公司,差點被保安攔在大門外。接著發現,製作完成的宣傳立板,高兩米五寬六十公分,且無法折疊。

這都是小事。

歡喜連午飯也沒顧上吃,打車橫跨浦東新區,終於找到“春田花花館”——一所尖頂紅房子。白牆上畫滿了五顏六色的雲朵和卡通塗鴉,看起來像個幼兒園。

午休時間很冷清,隻有一個梳雙馬尾的妹子在一邊吃零食一邊打手機遊戲,音響裏還放著《春田花花幼稚園校歌》。

歡喜把汗濕的頭發捋到耳後,客客氣氣問:“你好,請問七喜小朋友在這裏嗎?”

妹子從遊戲裏抬起頭:“你哪位?”

“我是歡喜,來接七喜。”又補一句,“我姓沈,是江知白的同事。”

妹子嘴角抽一下,說:“哦,江先生中午剛打過電話。你就是來接江七喜的吧?”

原來七喜姓江。歡喜竭力按捺住洶湧的好奇,腦子裏接連飛出一大串問號:江知白有娃!我的天他居然已經有娃了!當紅隱婚?娃的媽媽是誰?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他看起來那麼年輕……河神就是河神,水之深無法鬥量,這對廣大龍王粉的少女心將是多麼毀滅性的打擊。冰山撲克臉高冷杠把子,突然和拿著奶瓶換尿布的奶爸形象重合,歡喜不禁打了個哆嗦。

“江七喜……有多大了啊?男孩還是女孩?”因為太吃驚,聲音沒控製住有點抖。

妹子說:“七歲男寶。挺乖的,就是特能吃。”

“都七歲了?這麼大……”

歡喜直犯嘀咕,七歲多了怎麼還上幼兒園。妹子回頭看她一眼,“我們這兒還有十五歲的呢。”

莫非這是個特殊教育機構,七喜是個弱智兒童?難怪消息瞞得滴水不漏。

歡喜惆悵地想,和江知白本來就有矛盾,再無意中知道了這麼驚天勁爆的隱私,會不會被他滅口很難說。

妹子已經掏出鑰匙打開門,指著一隻圓滾滾的成年秋田犬說:“喏,它就是七喜,不怎麼認生。”

歡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坨黃色的肉山嗷嗷撲倒在地。

平心而論,這個結果雖然出乎意料,也還在能接受的範圍。問題在於,怎麼把它帶回去。七歲的七喜智商不高然而體重拔群,是個身長接近八十厘米,重達八十斤的傲嬌寶寶。打車是不用想了,公共交通工具更沒可能。

跟七喜小朋友達成共識的過程一言難盡。半小時後,歡喜被它牽著,跌跌撞撞奔波在毒辣的太陽下。

把這對雙喜送出門,雙馬尾妹子把歌切換成粵語版《飛砂風中轉》:“人在風暴中,無奈地打轉,如像風砂,倦也須兜轉……嘿喲嗬嘿喲……”十足應景。

七喜精力旺盛,歡喜把雙股牽引繩在胳膊上纏繞了好幾圈,也拉不住它左奔右突。一會兒追撲棱蛾子一會兒要去拱綠化帶裏的花,並且對途經的每一根電線杆都雨露均沾。

歡喜一邊肩膀背著裝滿樣衣的編織袋,另一手扛著海報立板,被它拖得生無可戀,隻好不斷對狗子進行精神恐嚇:“狗肉煲!紅燒狗頭!清燉狗腿!油炸狗耳朵!子不教父之過啊姓江的你個混球!”

罵得很是揚眉吐氣,然而沒什麼卵用。

還有十五分鍾到兩點,距明唐大樓摸約三百多米。巨大的立板反著光,亮瞎人眼,是唐舜華和某知名品牌聯名的“一瞬芳華”主題海報。

不遠處,斑駁舊鐵長椅上躺著一個風塵仆仆的男子。睡得正酣暢,不料被歡喜追狗的動靜驚醒。用手掌揉了揉眼,視線在海報上停駐片刻。

他腳邊放一隻碩大登山包,山地靴沾滿了泥。牛仔外套很髒,下半張臉藏在豎起的領口裏,卷曲的黑發如烏木。站起來伸個懶腰,咧嘴笑著朝歡喜走去,說:“需要幫忙嗎?”

七喜很識時務,知道好狗不吃眼前虧的道理,象征性地掙紮兩下就安靜如雞。

他替歡喜牽著狗,邊走邊自我介紹:“我叫藍紹綸,是你們甄總的朋友。你是明唐新來的員工嗎?以前沒見過。”

說著朝歡喜掛在胸口的工牌望一眼,恍然道:“你就是沈歡喜?真巧,之前沒少聽綠蘿念叨。”

歡喜還沉浸在震驚中,茫然說:“啊,對……是挺巧的哈。”

“正式認識一下?我剛從巴西回來。”說著突然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混合著汗液和香水的煙草氣息鋪天蓋地,歡喜打了個噴嚏,被這種自來熟的熱情窒息。原來他就是藍紹綸,傳說中的浪子魔術師。

歡喜懵然得很,尷尬地撓頭:“祖國人民歡迎你。”

扛著大包小包跟在後麵半步左右,疑惑地覷他。藍紹綸很高很瘦,五官英挺輪廓精悍。一看就是個戶外達人,皮膚鍍一層淺蜜的太陽棕,說話便露出滿口白牙。

他笑容很爽朗,舉止做派也熱情而得體,實在難以和甄真酒醉後通電話的那個人聯係起來。

世上的事,從來都是各人下雪各人掃,各有自己的隱晦和皎潔。歡喜決定聽從連越的六字真言,多幹活,少八卦。

電梯口,藍紹綸把牽引繩交到歡喜手裏,貼心地幫她按下二十七層,顯然對公司樓層分布十分熟悉。又彎下腰,擼了一把七喜的狗頭,說:“我就不上去了,你一個人能搞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