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八折戲 高嶺雪和杠上花
阿淳抬手做了個安撫的動作,“Jenny姐,都別激動,拍攝出了點狀況,大家正在想辦法協調。”
歡喜盡量放鬆情緒,說:“我不是寵物醫生,搞不清七喜為什麼狀態不佳。回來的路上它明明還很精神,鬧騰得太厲害我拉不住,有可能踩壞了花花草草或者嚇到路邊的小朋友。快到樓下的時候它掙脫了牽引繩,是藍紹綸——”她望了甄真一眼,硬著頭皮繼續:“藍紹綸幫忙給追了回來,我倆一起把狗帶回公司,甄總在電梯裏也看見了。直到那個時候,七喜都沒有任何反常。”
藍紹綸的名字一出現,甄真臉色明顯變了。沉默片刻,說:“采采已經把情況彙報過。我確實在電梯裏遇到你們,但沒注意七喜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七喜不是普通寵物,它是一隻訓練有素的專業廣告犬,對這次專題的拍攝很重要。樣衣和道具不能私自外借,你卻從大街上隨便找了個陌生人,就把七喜交到他手裏。公司有物流專車為什麼不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種自我感動,不能掩蓋工作能力低下的事實。”
歡喜怔了好一會兒,已經懶得跟她較真藍紹綸到底是不是陌生人這個問題,畢竟揭人隱私很沒素質。
她一開始還平心靜氣地試圖講道理:“樣衣道具是死的,狗是活的。它會跑會叫會亂動還有可能咬人,哪條製度規定我拉不動大型犬,就不能臨時找人幫忙?不管坐車還是走路,我都完成了我的工作,按時把它帶到公司。現在江知白懷疑我泄私憤虐待七喜,這是毫無證據的汙蔑。”結果越說越激動,“我沈歡喜行得端坐得正,不至於沒品到跟一隻狗過不去,沒做過的決不會承認。我不惹事,也不怕事。”
甄真麵容冰冷,緩緩道:“你究竟有沒有責任,不是光憑一麵之詞就能撇清,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耽誤拍攝是事實,這個當務之急要怎麼解決?”
江知白似乎對她們的爭執毫無興趣,揉了揉眉心說:“七喜可能在路上吞了什麼雜物,如果沒看好,很容易出這種意外。我要帶它上醫院檢查,今天拍攝隻能暫停。”
他這天的造型十分醒目,穿一套深紫綾紋狩衣,頭戴陰陽師立烏帽子,是日本平安朝時期祭祀神官的貴族裝束,襯得整個人清華貴氣。歡喜對人的長相不太注重,但對衣飾和色彩搭配有著天生的敏銳。江知白的COS裝扮,細節處處做得窮工極麗,但她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扶額想了半天,說:“勉強拍出來效果也不會好,有沒有狗都一樣——你那條‘差袴’穿錯了。狩衣對‘差袴’的顏色有限製,男子十五歲以下才穿深紫色,青年要用朱紅,老年穿白色。”
所有人都愣住,阿淳啪嗒一拍腦門,“不是吧……這套樣衣單子誰開的?”
甄真頓一下,說:“我開的。”
莊采采忙道:“沈歡喜你別轉移話題,知不知道今天停拍後果有多嚴重,褲子顏色哪有七喜重要!進度差那麼遠,怎麼跟客戶交代,唐總要是追究起來……”
歡喜去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一口氣喝掉大半,說:“不管是誰的錯,責任總要找個人來擔。至於這個倒黴鬼是誰,看樣子你們都已經達成共識。我——”
話沒說完,被江知白打斷:“七喜呢?!”
大夥循聲望去,原本趴在角落的七喜已經不見蹤影,誰也沒注意它什麼時候跑掉。
影棚驟然安靜下來,才從背景布後頭傳出一連串呼嚕聲。歡喜三兩步跑上前,撩起幕布一看,連越盤腿坐在地上,正熟練地撫弄七喜的下巴。這家夥很沒出息地半躺著,四爪朝天哼哼唧唧,表情無比銷魂。
“你倆……在幹嘛?”
連越偏過頭,做出思考的模樣:“我在用我的方法,跟它溝通一下。”
歡喜再次五體投地。他們情聖界也分挑食和不挑食,這麼葷素不忌人獸通吃的還是頭回見識。
江知白雙眉緊擰,打個響指喚道:“七喜,過來。”
連越的眼神似得意又帶幾分同情,一麵撫觸發梢一麵說:“你仔細看它的右後爪,肉墊裏是不是紮了根刺。”
江知白半信半疑,把狗帶到打光燈底下查看,果然掌心有異物。
歡喜舒一口氣,“難怪它走起路扭來扭去,我還以為是屁股太大。原來是鑽花圃的時候,被薔薇刺給紮了。”
莊采采找補道:“那現在怎麼辦……我去製版間問楊叔要根針?”
縫衣針很快取來,江知白捉著七喜的後腿比劃半天還是下不了手,終於放棄:“刺太小了看不清,我還是帶它去醫院處理。”
沒等甄真說什麼,歡喜自告奮勇站出來:“不用那麼麻煩,我來給它挑。裸眼視力5.0以上,絕對看得清。”
他目露懷疑,盯著她半天,道:“七喜對你來說隻是一條狗,但它是我的家人。”
“江知白,你的被害妄想症能不能自己克服一下?我跟你沒有不共戴天的仇,用不著滅門你的家人來報複。你搞清楚,我是在幫你解決問題。挑根刺那麼簡單的事,你一定要堅持帶它上醫院,浪費時間算誰的?”
甄真畢竟更關心工作進度,勸道:“不如讓她試試。”
歡喜招呼連越過來幫忙:“再用你的美男計迷惑它一下,別讓它咬我。”被江知白當場拒絕,“我來抱它,七喜從不咬人。”
歡喜撇撇嘴,推開他遞過來的縫衣針,從隨身的帆布包裏翻出個紮染藍布包。打開來,插著密密麻麻一排銀針,起碼有好幾十根,最細的纖如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