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四折戲相逢一脫泯恩仇(3 / 3)

“老房子隔音不好,你能不能不要哭了?讓鄰居聽見,還以為我把你怎麼著了。”

回應他的,是更傷心的嚎啕。

他被她哭得暈頭轉向,自覺很無辜,“我剛才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看見,你別這樣好不好?”

好言相勸了半天沒反應,脾氣上來決定甩手不管,“你想哭就哭吧,我看你能哭多久。”

可她哭得越來越投入,蹲在地上縮成一團連姿勢也沒變過。十分鍾過去了,絲毫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

天知道她怎麼會有那麼多眼淚,或許這顆腦袋瓜構造真的異於常人。江知白無比頭疼,是個男人都受不了這種綿綿無絕期的啼哭。他寧可她跳起來罵他,撒潑打滾砸東西,也好過這樣什麼也不做,隻是掉淚,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見過她把高傲的林佩懟得啞口無言,也見過她是怎麼粗魯不斯文地打發掉連越的各路情敵。印象中的沈歡喜,是個蠻不講理粗枝大葉的假小子,從來隻有她把別人氣個半死,吃虧是不可能的。

假小子的悲傷如同滔滔江水,眼看哭得快要蹲不住了。身子開始有點搖晃,索性直接坐在地上,長長的頭發散下來覆住上半身,像一枚黑色的繭。哭著哭著,忽然往邊上一歪,靠在茶幾腿上一動不動。

江知白心頭一緊,忙過去扶她,“你怎麼了?”

歡喜靠在他胳膊上,捂著臉抽抽搭搭,輕聲說,“哭時間長了,缺氧,有點困。”語調十分虛弱,和往常的不讓須眉判若兩人。

他簡直氣結,皺眉看著她。一張秀氣的小臉哭得發青,鼻尖卻通紅,眼淚鼻涕一塌糊塗,再漂亮的五官也架不住這麼糟蹋,很有幾分狼狽又動人的可憐。真奇怪,明明已經沒那麼生氣了,又有點不甘心,嫌棄道,“趕緊起來把衣服穿上,這個樣子,萬一讓人看見像什麼?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了。”

誰知她壓根無所謂,死皮賴臉地說,“看見就看見,無非是你比較丟臉,我又不是名人。”

他刷地站起來,“沈歡喜你不要得寸進尺——”

她長長吸進一口氣,張開嘴又嗷嚎起來,“你怎麼能真的讓我脫光啊啊啊啊……”

歡喜落力地哭訴,聲調抑揚有度一波三折,確保能讓整層樓都聽見。邊哭邊說,對他臉上是什麼表情並未留意,心想這不都是被你逼的嗎?生平頭一回耍這麼大賴皮,怎麼也得善始善終。

他腦子嗡地炸裂,“不是真的,我真沒這麼想過,從來沒有……我給你道歉行嗎?”

江知白後悔方才玩得太過,額頭全都是汗。順手把身上裹的毯子扔過一邊,又拎起羊毛衫抖了抖給她披在肩頭,“你先起來,地上冷。”

歡喜揪起袖子擦一把淚,恍恍惚惚地抬起頭問他:“那你還生氣嗎?”

真是風水輪流轉。他氣悶地彎下腰,把滿地的衣裳一件件撿起來全丟進她懷裏,“我怕了你了。趕緊把衣服穿好,再說別的。”

這下行了,之前結的梁子就算徹底翻片兒。歡喜哭得浮腫的臉突然露出笑容,就像烏雲裏滲出亮眼的陽光。她麻利地從地上爬起來,三兩下把衣服全部穿好,還餘出些精力來抱怨:“不是我說,你這屋裏也太陰冷了,不生病才怪。”

“托你吉言。”他跌進沙發,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歡喜沒忘記此行的目的,厚著臉蹭過去,“那個,拍新品畫冊的事……甄總還挺著急的。你看你倆本來就挺熟,犯不著為了擠兌我耽誤工作對吧?”

他調開視線,平心靜氣地告訴她:“跟擠兌你沒關係。你也看見了,我是真的在生病,這個狀態沒法拍。”

她往他額頭上探了探,果然燙得嚇人。

“是不是退燒了就可以?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我沒力氣,哪兒也不去。你就讓我自己待著好好休息行不行?”

“這個真不行。”歡喜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你是河神嘛,風華絕代萬眾矚目,生病了不去治,拖久了變醜怎麼辦?”

這麼變著法兒地誇出一朵花來,他依然沒什麼反應,臉上淡淡的,看樣子是真乏了。

“江先生,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不難為我?”

他兩手合十放在胸前,顯得虔誠又無奈,“沈小姐,現在是你在難為我。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從我麵前消失?”

歡喜默不作聲看了他半天,“不想去醫院是吧,也成。”

憑她那股子戇勁,這麼快就放棄顯然不太可能。

江知白照舊裹著毯子躺在沙發上閉目假寐,果然聽見一陣叮叮咣咣的動靜不絕於耳。打定了主意不再搭理,還是忍不住把眼皮挑開半道縫,見歡喜已經把剛穿上沒多會兒的外套又給脫了,擼起袖子開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