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冤冤相報不若此時了。
半晌,李奕起身至櫥架旁,自一暗處取出一瓦丹書鐵劵,隨手丟給李晟。
李晟敏捷地將鐵劵接下,眉頭忍不住皺了皺。
李奕嚴肅地說道,“此次退突厥你是最大功臣,可惜你一睡半年,慶功宴也未參加。這瓦丹書鐵劵該你的,襲三代子孫,不及妻。好了,你們走吧,玩累了記得回來,阿爺,祖母年紀都大了,你自己掂量。”
李晟接下丹書鐵劵,抱拳謝過李奕。
溫榮在背後暗咬銀牙,李奕這是在故意擠兌她,所謂丹書鐵劵就是免死金牌,襲三代子孫,卻不及妻。罷罷,能免晟郎和她的孩子就好,不能與那些小雞肚腸的人一般見識。
……
十載西湖,傍柳戲馬,就該趁嬌煙軟霧。
溫榮此刻卻沒心思欣賞甚煙雨江南,她才被廚房裏煙嗆了,正可勁地咳嗽。
碧荷扶住溫榮,憤憤地朝廚房喝了一聲。
綠佩滿臉火灰跑出來,她也被熏得直流眼淚,委屈地說道,“奴婢想著給主子燉隻雞補補的,誰知道那柴火是濕的,怎也點不著。”
溫榮無奈搖頭,江南比之北方要潮濕許多,現在又逢開春返潮,那柴禾撿起來是能滴水的。
院裏請來幫忙生火做飯的村婦,今兒因為大媳婦產子告了假。那綠佩也是從沒下過廚房,哪裏會這些。
因為溫榮被嗆著的緣故,碧荷一句一句數落起綠佩來。
溫榮懶得理那兩人,當初就是她耳根太軟了,忍受不住綠佩和碧荷一人抱一個馬車軲轆在那裏放聲痛哭……
無奈之下她和晟郎商量,將這四人帶上,可惜皆是不頂用的。
如今他們住在江南水鄉的一處白牆灰瓦院落裏,從小門樓出來走不出五步就能到朦朦河邊。
溫榮扶著大大肚子,走下小回廊,小心踩在濕漉漉的石板路上,顰眉噘嘴不悅。讓晟郎帶侯寧去附近酒樓買飯菜,怎去了小半時辰還不回來?她和肚子裏的孩子都要餓壞了,一會晟郎回來,定要仔細說說他……
此時紮黑襆頭、一身灰麻短衫的李晟正蹲在不遠處的河道口,連連打了兩個噴嚏,他揉揉鼻子,就納悶了,一天比一天熱,他怎還著涼了?
李晟看到蓑衣翁將烏篷船靠過來,一下跳起來,幫著蓑衣翁將橋下繩係好,又給了蓑衣翁一吊錢。
蓑衣翁麵上笑開了花,將櫓槳全仍在烏篷船上,連蓑衣也解下,單人抱著一吊錢歡喜跑開。
李晟搓搓手很是得意,昨日榮娘與他說‘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眼下畫船弄不到,勉強用烏篷船,一會給榮娘個驚喜,想來榮娘會喜歡。
能與榮娘****把酒桑麻,可比戎馬征戰苦相思幸福太多了。
這裏妥當了,李晟也焦急眺望遠方,他在這辦事,令侯寧一人去打飯菜的,這半晌還不回來。
又過了一會,侯寧兩手空空、一臉沮喪地跑到李晟跟起。
李晟怒起,“飯呢?”
侯寧很是委屈,“郎君你還未給小的錢帛,小的到酒樓才發現……”
李晟怒其不爭,“往日月銀沒少給,這會你就不能先拿出來用了?”
“都叫綠佩收走了,綠佩言是王妃教的……”
“……”
李晟摸摸荷囊,空空如也,買飯錢全叫他給蓑衣翁了……摸遍身上無一件值錢物,登時泄氣……
兩個大男人灰溜溜地跑回小院。
李晟開口討錢,溫榮還未張嘴數落,麵色忽就一變,“噯喲”一聲,溫榮受不了就要蹲下去……
李晟趕忙一把抱住溫榮,緊張地高聲喊道,“榮娘要生了,快請產婆……”
……
嬰孩的一聲啼哭,令整個水鄉都喧嘩起來……
白牆院落裏,李晟緊緊摟著溫榮,彼此目光相接。
溫榮委屈地落下淚來,李晟本就十分緊張,這會更嚇壞了,“榮娘怎麼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溫榮虛弱地搖搖頭,“晟郎,我沒吃午飯,餓……”
李晟無奈一笑,眼底是訴不盡的柔情。
脈脈此情,無關風月,隻二人早成情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