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鶴發了財,在城外風景幽美的地方築了座莊園,夏天就搬來消暑。
“不必啦!”白幽鸞道,“我自己找去。”
於是她來到了郊外。
就在她遇到阮富貴的地方,不遠處,有一座莊子,綠牆紅瓦,清新可人。
“進家去吧,妹妹。”阮富貴引白幽鸞進了莊子,莊中仆人無不驚奇,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阮富貴將白幽鸞帶到她的閨房:“爹爹進城聽說書的去了,晚上才回來呢!”
白幽鸞大大咧咧地在藤椅上坐下,伸直了腿把腳擱在另一張凳子上,掃了一眼房中擺設。噫,比她家未敗落時還闊呢!
“在城裏的那個也是你家吧?”白幽鸞問。
“是。爹爹嫌暑天熱,我們就到這兒住一陣子。”阮富貴說。她捏著帕子站了會兒,才想起喚人:“錦兒,上茶。”
一個綠裙少女端著兩隻水晶杯走進來,沒等站定,白幽鸞伸手撈過一杯,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幹了。
“妹妹渴了吧?把這一杯也喝了吧!錦兒,你快去取水果。”阮富貴似乎終於找到了話說,高興地吩咐。
傍晚,阮富貴要廚房燉了魚湯,炒了幾味菜送到房裏與妹妹同桌共餐。
白幽鸞與她交談幾句,就感覺姐姐性情溫懦,不禁有些憐惜。
叫錦兒的丫鬟收拾好床鋪,問:“小姐,這位白姑娘怎麼安頓呢?”
阮富貴想了想,道:“妹妹就和我一道睡吧,反正床也寬大——”說到這兒,她看向白幽鸞,征詢地問:“妹妹可樂意?”
白幽鸞坐在藤椅上,晃蕩著腳,口裏哼哼唧唧,沒所謂地點點頭。
“妹妹走了遠路,定累了。咱們就睡吧。”阮富貴說,她閑居無事,原先都在丫鬟的陪同下在外散步一會兒,或跟父親到人家參加聚會,今見白幽鸞神態略疲,便道。
薄帳涼簟,華美的玉枕,床頭櫃子擺著一盆浸在水裏的水果,白幽鸞許久沒享受這種生活了。
阮富貴吹熄了燈,原想再同妹妹聊聊知心話,還沒想好怎麼張口,就聽身旁的白幽鸞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便歎了口氣,合目待睡。
月輝皎潔,透過窗子照進來,照在她垂下床的右手上。那是一隻素白纖美的玉掌,柔滑秀麗,卻生有六根手指。
第六根手指生在小指外側,纖細柔婉。這樣一隻手並不顯得怪異,反透出一股神奇莫測的美感。
富貴之指——阮大鶴發跡後曾請人為女兒看相,一個老算命師看過阮富貴的手指後下了這樣一個斷語。生著這樣手指的女子,有著奇異的能力與神靈溝通,她是畢生都會受神靈保佑的。天生就擁有別人無可比的美貌、財富和安逸。
想到那些財寶就是被阮富貴無意間發現的,阮大鶴對算命師的話深信不疑,對女兒的寵愛也更甚,甚至那愛裏也包含著一絲敬畏。他口沒遮攔,酒席宴會間把女兒的這一特點說了出去,更讓富貴小姐的美名傳揚。
當然,也有人持相反意見,說阮富貴那第六根手指啊,是妖怪的魔杖,她在塵世間擁有的一切,都是暗中剝奪了另一個人的。
阮大鶴約了幾個友朋在自家酒樓裏聽說書,喝喝鬧鬧玩了一夜,到破曉,打著酒嗝道:“我得回去看富貴了。”
他帶著一個隨從,暈暈乎乎地走在街上,隱約聽人說起昨兒個富貴小姐穿得不倫不類,扮得不男不女在街上招搖,心中納悶,急步走回家,兩個女子還沒醒呢,他從家仆口中了解了情況,心中火起,氣哼哼地讓人叫她們起床。
白幽鸞已將頭發放下來,穿上阮富貴的衣服,闊袖長擺,飄飄灑灑,脫去了剛來時的野氣,多了些溫順,隻是眉宇仍舊桀驁。
阮大鶴一副惡狠狠的樣子,不由分說就要趕她走。白幽鸞卻不怕,反倒覺得很可笑,捂著嘴在一旁偷笑。阮大鶴更怒,臉皮不由地紅了,嚷嚷起來。
阮富貴有點窘,她昨晚還對妹妹誇口爹爹為人寬善熱心,定會收留她,當親女兒養。
“爹,妹妹無處可去了,您就讓她住這兒吧……”
阮大鶴氣憤地罵道:“那個瘟婆娘生的女兒——”
“我也是我娘的女兒——”阮富貴頭一回頂撞她爹,臉紅了。
阮大鶴卻有點兒怕,見女兒神情不安,知她心中尚敬畏自己,便又壯起膽子,伸著脖子道:“就是不許留她!你要留她,明兒我也領一個人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