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丫環文玥都是一副戰戰兢兢、魂不守舍的樣子,無論誰與她說話,她都眼珠四瞄,像提防著什麼人突然出現。平日裏也不與其他丫環一塊兒玩了,躲在角落裏,抱著肩膀,想心事。
她的好姐妹綠兒注意到了這種情況,一個中午趁閑兒來到她身邊,問,玥兒,你怎麼了?家裏出什麼事了嗎?
她倆原先在一同在富貴小姐房裏當差,如瀾嫁進來後,管家想小姐用不了那麼多人,便暫時挑了伶俐的文玥過去服侍新夫人。這本來是個不錯的差事,老爺對夫人可是言聽計從的,夫人脾氣又溫和,是有教養的,不虐待下人。
綠兒撫摸著文玥的肩,道,有什麼難處,說出來,小姐和夫人都仁善心慈——
文玥的肩抖了一下,綠兒注意到這細微的變化,壓低聲問,是夫人對你不好嗎?
不。文玥下意識地搖頭,神思不屬,眼光有些茫然。
那又是為什麼呢?綠兒開玩笑道,莫不是思念哪個俊小夥吧?
若在以前,文玥早裝作羞惱地反駁,與她打鬧開了,可這次,卻仿佛沒聽見她說話似的,咬著唇,沉陷在某種難以啟齒的心事裏。
玥玥,你和我生疏了,綠綠不由一歎,作勢欲走。
不,綠綠,別走!文玥這才驚起,哀求地抓住綠兒的手臂,把頭靠在她身上,綠綠,我怕。
有什麼事兒呀?綠兒撫摸著她的肩,柔聲說,好姐妹,別怕。
綠綠,你,你注意到恬娘的變化了沒?現在阮家的丫環都隨小姐管恬婦叫恬娘了。
恬娘?綠兒道,這幾天的確沉默了,不再對咱們指手畫腳的了,怎麼啦?
她……文玥剛說了一個字,忽聽一個聲音叫她,她聲音是一貫慵懶慈和的,此時在文玥聽來卻暗含威脅和殺機,她一觳觫,幾欲昏厥。
夫人叫我啦,我得過去。文玥支撐著站起來,淒楚地望著綠兒,有些不舍地摸了摸她的臉龐。
如瀾捧著一隻小火爐,發髻鬆散,躺在美人靠上,眼角含笑,看著渾身發抖的文玥。
夫……夫人,您……有什麼,有什麼吩咐?文玥結結巴巴地問,不敢看她。
文玥,你最近好像總躲著我,我可是哪兒對你不好?
沒,沒有。文玥慌忙搖頭。
可是聽了別人的閑言碎語,或看到了些不該看的?
文玥渾身癱軟,伏地磕頭不止,夫人,我什麼也沒看見,求夫人放過我吧……
如瀾輕輕一笑,一甩風衣起身,緩步走過來,在文玥身邊蹲下,抬起她的臉,說,你沒看見,我割了恬婦的舌頭?你沒看見我那時的樣子?她的臉慢慢變形、扭曲,猙獰恐怖,變成另一副樣子。
呀!文玥慘叫一聲,昏厥過去。
綠兒在門外聽到文玥的呼聲,忙忙地去見小姐,阮富貴正在恬婦在一起做針線,恬婦已能說話了,她因恐舌頭再掉下來,不敢多說,用手比劃著和阮富貴交流,阮富貴半懂不懂,得費好大勁兒才能領會她的意思,恬婦不憚其煩,每當阮富貴意有所會,都會心一笑,阮富貴便也開心地笑了。
綠兒見到小姐,先不說話,隻是跪下磕頭,阮富貴又慌又羞,拉她起來,問怎麼了。綠兒說,小姐,求您救救文玥吧,她從前也是服侍過您的,不得怎麼得罪了夫人……
阮富貴便和恬婦去如瀾房裏,隻見文玥躺在地上,如瀾蹲在一旁往她嘴裏喂了什麼東西,見她們進來,嫣然一笑。
文玥醒來,望見小姐那美麗純潔的臉孔,心內寧靜。
如瀾在一旁道,這丫頭整天病懨懨的,幹活不出力,這不,剛才掃著地就暈過去了,幸虧我給她喂了些水才救醒。我不要她了,叫管家再給我安排一個新的丫頭來。
乍一聽她的聲音,文玥又是一悚,緊抓住阮富貴的手,聽如瀾說不要自己,才略微放鬆。
恬婦和綠兒攙著文玥出去,阮富貴見她腳步不穩,神色恍惚,說,先送到我房裏,叫大夫來。博大夫為診了脈,說無礙,睡一覺就好。文玥也困,睡了,醒來,見自己還躺在小姐房中,阮富貴正望著她,問,好點兒了嗎?文玥心下感動,自覺危險遠離了,猶自心悸,道,小姐,我沒病。那天,我看見夫人……她用刀子割了恬娘的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