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鶴不識貨,這塊玉佩是當年他在腴城兼並一家古董店時得手的。那古董店掌櫃分外不舍,哭哭啼啼摸了半天才放手,阮大鶴還笑人家迂,瞅著這玉佩挺稀罕,便給阮富貴了,後來被如瀾瞧上,他又要回來,如瀾被趕出阮家時,連帶這塊玉佩也留下來,阮大鶴不好意思再給女兒,就自己掛著。
葉未行竟似真動了心,要過來拿在手裏細細觀賞。這塊玉佩白潤晶瑩,成色極好,中間一隻朱雀鏤得精細美麗,如仙如幻,手感細膩清涼。他抬頭一笑:“好。就這樣講定了——以玉抵金。”他從武幹手中接過匣子,取出契約,打了個響指,一縷火苗冒出,將契約燒成灰燼。
在殿上諸人驚訝的目光中,葉未行一拱手,帶領武士們瀟灑離去。
舀銀大喜,仰首大笑,哈哈聲響徹大殿。忽地笑聲一窒,舀銀往後跌去,不省人事。諸人忙上前施救,阮大鶴則被宮人以最尊貴的禮儀領往別處休息。
舀銀因興奮過度而陷入昏厥,醫生給他紮了幾根,轉入睡眠,至夜醒來,喉嚨被痰堵住說不出話來。費了好大勁兒才把痰咳出來,壓著內臣的肩,啞著嗓子斷斷續續交代遺言:“我死以後……王位交給……交給……阮……”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大家都懂了他的意思,立即操辦後事,連夜將這位帝祿菲薄的不幸之君埋葬。
綿長響亮的呼嚕聲終於停住,阮大鶴翻了個身,麵朝床外躺著,微微張開的眼睛瞧見屋裏的景象,驚得徹底醒了。
隻見床下跪著六個朱衣小侍,每人手捧一托盤,高舉過頂,托盤裏分別放著清水、金盆、毛巾、禦袍、王冠等物,白發內臣手托一墊了黃絨的小盒,立在床側,趨步上前,屈膝奉上:“陛下早安。”
“陛下早安。”六個朱衣小侍齊聲說,聲音恭敬至極。
“這……這是怎麼回事?”阮大鶴摸不著頭腦,這架勢讓一向無知無畏的他有點惶恐。
白發內臣道:“啟稟陛下,銀帝昨夜駕崩,留下口諭,將王位傳給您。現在,掖蘭國上下已知為我們解除危難的人將成為我們的主子,舉國歡騰。現將禦璽奉上,請您更衣,去參加登基大典,並乘禦輦遊街,讓百姓瞻仰帝容。吾王安泰!”
“吾王安泰!”朱衣小侍們又跟著祝道。
阮大鶴糊裏糊塗就被他們套上王袍,扣上王冠,擁到大殿,接受眾臣朝拜,之後又登上禦輦,前有騎兵開道,後有車馬護衛,寶蓋香輦,彩幢如雲,街道兩旁百姓歡呼拜賀,口喧祝詞。“吾王安泰”的祝聲響徹全城。至夜回宮,阮大鶴猶恍惚以為是在唱戲,任內侍為他脫履解帶,身子往寬大舒適的床上一倒,便疲倦地呼呼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