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鶴翻看日曆,想起不久就是阮富貴的生日。女兒馬上二十一歲了,可得好好慶賀一番。立即下詔令司禮官安排為公主慶壽。
司禮官安排如下:生日當天早晨由宮廷伶伎表演節目,中午公主陪陛下用膳並大宴群臣。午睡後公主乘輦遊街,接受百姓祝福,再回宮與陛下共進晚膳,觀看晚會。
源源不斷的珍寶、玩意、花果、服飾開始送往沐仙苑,阮富貴也沒當回事兒,從前在腴城時阮大鶴隔一陣子就要心血來潮一次,為表父愛給阮富貴買許多東西,有用沒用的,一股腦兒往她住處送。直到這一日,阮富貴午睡醒來,剛撩開繡帳,就見恬婦喜眯眯地領著兩個宮婢進來。
兩個宮婢扯著一件連身長裙,白色底子,中間用金線繡了一個繁複的“壽”字,上麵綴滿了細細碎碎的寶石珍珠,尤其醒目的是一叢叢牡丹花紋,花叢中挺立著一隻鶴,聖潔優雅。原來因阮大鶴尊稱過長,不便稱呼,又有廷臣建議可簡呼他為“聖鶴帝”,並以鶴為掖蘭國帝王象征,阮大鶴十分讚同,又挑了牡丹花為公主的吉物,還說:我是大鶴,富貴兒不就是小鶴嗎?牡丹仙鶴,正配正配!裁縫也是取這個意思做的這身衣裳。
“小姐呀,您瞧瞧,多好看的衣裳。”恬婦說,“您二十一啦!”
阮富貴這才想起自己的生日到了,無端地歎了一口氣。她也覺得沒什麼意思,這生日不過也罷,以前在腴城不都沒怎麼鄭重過嗎?可父親已安排好了,恬婦和綠兒錦兒又都歡欣雀躍地幫忙準備,隻得耐著性子由她們擺布。
九月初四這天,風和日麗。前一天晚上,沐仙苑裏就是一番喜慶氣象,各殿閣燃滿紅燭,朝中命婦千金攜禮賀壽,絡繹不絕。阮富貴一一接待,後來乏了,又不好怠慢她們,隻得強顏歡笑,耐著性子陪她們說話。最後恬婦見小姐倦倦欲睡,才打發走了那些興致勃勃、逢迎拍馬卻沒使對勁兒的女人。阮富貴這樣的女子,天生心腸軟,麵皮薄,任何人求她辦事,她都會應承下來,一者實在見不得別人著急為難,二者,也是拉不下麵子拒絕,所以,她對任何人都親切有禮,然而,真正能被她放入心裏,能讓她想念、依賴、感覺是自己生命中一部分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那些婦人卻以為公主表麵和善親切,就是自己的私交密友了,實在是大謬不然。
阮富貴酣睡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被恬婦晃醒了,她困意濃重,還想再睡,恬婦道:“小姐呀,您忘了今兒是什麼日子!”說著就拉扯她起來,綠兒錦兒幫著她穿上衣服,攙著她到梳妝台邊坐下。鏡子裏望去,大富大貴的衣裳偏被她襯出清雅的美。巧手的綠兒幫她梳發,戴上各種頭飾,臉上也搽了淡淡的胭脂。
“小姐,您真美!”綠兒由衷地讚道,打心眼兒裏感到高興。
想到就要這樣出去見大臣及百姓,阮富貴有點怯,然而她也是滿意於自己的,忍不住盯著鏡子。這個時候心思單純的她,隻顧於欣賞自己的外在美,還未曾想到以後,未曾想到這一朵仙葩,會被誰人的手折下。
阮大鶴已是一身吉祥鶴袍等在殿上了,他笑嗬嗬地,感染了周圍的宮婢內侍。看見女兒眾星拱月般地走來,慈祥的父愛流露在那張粗豪的臉上。
“富貴兒可真美呀!”他說。
阮大鶴哪懂得欣賞美,他從沒意識到自己生養的女兒是個世所罕有的美人,能讓大多數男人都著迷折腰的,不過人雲亦雲地誇誇女兒罷了。如果阮富貴是個醜八怪,他也不會覺得她醜,不會嫌棄。
“父王安泰。”阮富貴來到阮大鶴麵前,微微屈膝,剛想叫“爹”,驀地意識到不對,又改了口。可每次這樣稱呼,她心裏都有幾分委屈。
“嗬嗬,”阮大鶴攬過她,“富貴兒,今天是你生日,父王和掖蘭百姓陪你過!”
“公主福壽綿長,陛下江山永固!”殿下大臣紛紛行禮稱祝。
大宴開始,阮富貴與父親同桌而食,殿下諸臣頻頻舉杯,他們望向她的目光,總讓她緊張難安,那樣的恭敬中含著愛慕,那不是以下視長的目光。
那些眼神裏包含了什麼樣的心思和意味呢?阮大鶴看不出來,阮富貴猜不清楚。
阮富貴略飲幾杯果汁酒,臉頰微紅,見阮大鶴一飲一觴,紅光滿麵,低聲勸道:“爹,您多吃菜,少喝些酒吧!別醉了。”
阮大鶴依了女兒,讓她去殿中歇一歇,準備遊街。
王城的街道早已戒嚴。兩排錦衣配刀的侍衛守在街道兩側,將百姓擋住。
王宮正門大開,兩名鼓手敲著鼓引道,引著兩隊高舉彩幢的侍衛。後麵跟著兩騎,騎士是宮中有品級的侍衛長,接著就是阮富貴的轎子,轎壁上也繡滿了牡丹仙鶴,簾子是串串珍珠綴成,微微晃蕩著,裏麵的女子華衣蒙麵,姿態柔婉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