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擠滿道旁,口裏說著祝賀的吉言,眼睛爭著往轎裏送去——公主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堪比天仙的事早在坊間傳開了。
見她雖然輕紗遮麵,然而無可遮蔽的美仍然洋溢著,望見她身影的人無不心碎神迷。
阮富貴坐在轎子裏,兩旁黑壓壓的人讓她心裏發怵——他們都是來看她的。她覺得自己無比孤單,這不是她的地方,還是早早遊完待回宮吧!她閉上眼睛,因為著實困乏,不一會兒就睡著了。幾聲斥喝將她驚醒,她睜開眼,覺出轎子停住了,低聲問:“怎麼了?”
“小姐,前麵有個乞丐擋了路,侍衛趕他不走。”隨轎的綠兒說。
果然,侍衛的喝聲傳來,若不是公主壽辰,依他的凶暴,會把那人當場打死。阮富貴忍不住分開轎簾走了出去。她的現身引起一片轟動。侍衛長慌忙上前來,惶恐地說:“公主息怒,小人這就將那個不識好歹的家夥拖走。”
阮富貴不理他,徑直往前走,眾人隻好讓開一條路,疑惑地望著她朝乞丐走去的身影,他們不清楚這位新公主的脾氣風格,不知她此舉何意。
那個乞丐殘了一條腿,雙手滿是幹重活磨傷的口子,有的還流著膿水。他麵皮又幹部又黑,癱在地上,嘴唇幹裂,十分不堪的一個人。可不知為什麼,阮富貴感到隨著自己慢慢接近他,他的眼神越來越亮。在如此美麗高貴的公主麵前,非但沒有絲毫羞赧,反而灑脫自如得令人吃驚。啊,他的眼在笑,眼神似乎很熟悉呢!所有人都看到阮富貴主動捧起他的手,可隻有她自己才清楚,在那一瞬間,乞丐飛快地握住了她的手,還送到嘴邊親吻了一下。他的唇很濕,涼涼地,很幹淨的氣息。她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就見自己的第六根小指,彈琴一樣掠過他的手,他手上的傷口奇跡般地愈合了,而他眼中的笑也越來越深。整個過程中,阮富貴始終恍惚,驀然清醒過來,似乎睡眠初醒,記憶如夢般淡去,隻餘隱約的回憶。她把自己好看的手帕遞給他,帕子裏還包了幾塊錢幣——還是恬婦想的周到,說公主路上遇到小孩子窮人,可停下來施舍幾枚的,好提高自己的口碑。
然後阮富貴匆匆返回轎子。
乞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開了。
“噢!”路旁百姓歡呼,紛紛下跪,這一次,他們是心悅誠服地拜倒於一種超越了王權的善良和神奇。
回宮以後,阮大鶴聽說了這件事,捧起女兒的手親了親,覺得那根小指是他一切好運的來源,不覺對女兒巴結起來,同意了她的請求,以公主困乏為由取消了晚上的宴會。
第二天,就有大臣在朝堂上提出請公主為國祈福。掖蘭國氣候幹旱,土地貧瘠,穀糧不豐,人民世代生活清苦。昨日,他們在大街上見公主的小指,認為那是可通天神的杖柄,而公主相貌美麗,於是提出請她向善神祈求保佑,使掖蘭土地豐沃,風調雨順。
阮大鶴一時拿不定主意,如此回複臣下:“茲事體大,待本王細思數日,再做定奪。”
大臣諾諾。
散朝後,阮大鶴在負手邁著陛下步,在花園裏走來走去。若說他沒一點心思,也不全對。他一直把女兒的第六根小指當成一種吉祥物,是可以給人帶來幸運的。可若說它能給國家帶來好運,事關重大,他倒不敢怎麼相信了。
正想著,遠遠傳來一陣清脆悅耳的笑聲,微風送來陣陣脂粉的香氣,阮大鶴皺了皺眉。
“陛下,這是朝中幾位大臣的千金,進宮來陪公主的。”內侍見機奏道。
“哼!”阮大鶴有些不悅,他一向不喜歡女兒跟同齡人來往交際,隻希望她在家裏老老實實呆著,做乖乖女兒。
笑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幾個女子轉過一坐花樹出現在阮大鶴視野裏。阮富貴走在當中,白色繡花宮裝,黑發動人,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聽著同伴說話,興致寥寥,但仍極力保持禮貌而故作認真地聽著,並時不時地點頭“嗯”一聲。幾日下來,在宮中資深司儀女官的教導下,她行路舉止,已頗有王家公主的風範。身板挺的筆直,更顯身姿曼妙,眼神明亮,直視著一切,說話也有了底氣,少了幾分從前的畏怯。
然而性格裏的羞澀仍是她的主要氣質,她那明淨溫婉如月華般皓潔的臉頰上,時常還會染上幾抹紅霞。
看到阮大鶴,她快走了幾步,微一屈膝,叫了聲:“父王。”
阮大鶴笑著攙住她,又板著臉掃了一眼那幾個也慌忙行禮的女子,冷冰冰地說:“本王與公主有要事商議,你們退下吧!”